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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珂的眼睛又恢复成淡蓝色,似与地平线相接的天空一般。赵雪寒心害怕得狂跳起来,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严珂的眼旁,那里一片空白。
    他竟然什么都没想?
    如果两个人关系亲密,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头脑空白地压在墙上,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
    赵雪寒腿肚子直打哆嗦,稀里糊涂地想着。
    说类似于你怎么这么心急我的美貌让你如此冲动这么快就想和我激|情四射之类的会不会有问题,应给没问题吧。
    赵雪寒头脑混乱,脑子里的思绪已经走向了歪路。
    你他刚想张嘴,却突然感到严珂手指按到了自己的喉咙上。那指头又硬又冷,压力极重,赵雪寒混混沌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身冷汗也流了下来。
    他会不会在怀疑我是否为真正的魔尊?
    会不会就这样杀了我?
    严珂的手指贴在赵雪寒的脖子上,按着他在魔尊房间里割出来伤口摩挲了几下。赵雪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不好表现出来。他怕这严珂手一使劲,他这细脖子就被他拧下来了。
    你做什么。赵雪寒强装镇定,冷冷地看着严珂道。放手。
    严珂听到赵雪寒的话,却愣住了。他那蓝眼睛闪动了一下,随即垂了下去。
    对不起。一行小字出现在严珂的眼旁。
    赵雪寒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
    然而他不敢放松警惕,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严珂。
    严珂却低下头,再也不去看赵雪寒的眼。他从袖口掏出从魔尊房中拿出的布袋,在手上轻轻倒了两下,随即握住赵雪寒的手,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入赵雪寒的手心中。
    严珂的手一直没什么温度,也不柔软,像块石头一样。赵雪寒低头一看,自己手中躺着几两碎银。
    既然到了这里,便去集市上逛逛吧。严珂低声说。他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却轻了许多。
    买一些自己喜欢的点心吃。
    第5章 唱戏
    赵雪寒握着银子,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严珂见赵雪寒没反应,轻轻皱了一下眉。
    要我陪你去?他问。
    不了!赵雪寒迅速答道,将银子揣入怀中,头也不回转身跨出了房门。
    一出门,赵雪寒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这么胆小,被严珂一吓唬就跑出来了。他跟着严珂本身就是为了学习招数,而不是出来逛街的。
    然而现在回去未免有些刻意,赵雪寒安慰自己距三天期限还剩下些时间,便将银子揣在怀里,走出客栈。
    那客栈本身就落在热闹的街道旁,赵雪寒想找卖东西的商铺也容易。不过他并没有照严珂说的买点心吃,而是在街边的书画摊旁挑了几个抄本,将银两破成散钱。
    做完这些事后,时间还早。赵雪寒思索了一下,随意找了个茶铺,点了壶茶端到屋外的桌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起了抄本。
    那抄本大多都是讲的这个地方的奇闻异事和志怪传说。赵雪寒粗粗看去,也能勉强将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梳理开来。书中还讲了一些修仙练气的方法,赵雪寒不禁回想起他今天早些时候劈开的那只桶。
    他将书放下,将茶杯置于桌子正中间,对着茶杯挤眉弄眼,力图重现自己劈桶时的景象,然而无论他怎么向着茶杯吹气呼气,挥舞手臂,这茶杯依然无动于衷,一丝裂纹也没有。
    赵雪寒叹了一口气。看来光凭着自己是找不到诀窍了,还是得向严珂请教。
    他将茶杯放回自己面前,又重新拿起了书,一边看书,一边顺手将剩下的银两塞回怀中,却在怀里摸到了一个小包。
    赵雪寒将包取出,打开一看。那包里装着一沓整整齐齐的符文,和一些色彩各异的石头。这大概是属于原魔尊的东西,石头应当是抄本里说的灵石。而符文嘛
    赵雪寒捻起一张,上下正反仔细看了一遍。
    完全看不懂。
    正当他摸着下巴琢磨这些符文到底能做什么时,茶铺对面传来嚓嚓几声锣响。赵雪寒循声看去,那里竟搭起了一个戏台。周围喝茶的闲客纷纷将椅子转了方向,对着那戏台。一群人操着乐器在台上做好,似乎正准备唱一出戏。
    赵雪寒将包小心收好,揣回怀中后,也跟着周围的人往戏台方向看去。
    一个大本子架在台前,有人跑上去翻了一页,剧名写在纸上:魔剑出世。
    一人走到台前,示意周围人安静,随即挥了挥手,那一群乐器就开始嘈杂地演奏起来。
    一个穿着紫袍的人,脸上涂满了白白的薄粉。他披头散发,挤眉弄眼地走上台,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段引子后,定住身形,摇头晃脑念了起来。
    本人,无父无母,生地不详。一百年前杀了那虎势派一派仙人,五十年前除了那青龙派的根。三界之内,我的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如今,想那魔剑,却怕了那仙人杜苏木。
    唉,好不愁虑人也!枉我为一世魔尊赵雪寒!
    赵雪寒差点没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想:我长得真的这么猥琐吗。
    那台上的魔尊定了几个姿势后,便匆匆下台。随后,一个身着靛色道袍老者上台,做一副打坐的姿势,双目紧闭。
    正在寂静之时,乐队突然传来几声锣响,那老者随即睁开眼,对天怒吼道:赵雪寒!竟敢害我!随即用袖子掩住口,不知吞了个什么东西。待移开袖子时,他噗嗤从嘴里喷出一股红水,喷得台上满处都是。然后侧身一倒,躺在地上做死亡状。
    几个人上前,将老人抬走后,那魔尊的扮演者便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台前,手里拿着一把剑,翻了几个跟头后,装模作样地舞了起来。他一边舞,口中一边念着台词:杜苏木,死得好哇好!今天这剑!就是我的了!
    魔尊戏唱得不怎么样,舞剑的姿势倒还算可以。观众开始鼓掌喝起彩来。
    几人走上前,作势要攻击魔尊,那魔尊啪啪啪亮了几个漂亮的相,那几个人便装作被打败的样子,翻滚着跑下了台。
    好剑啊!好剑!魔尊嘴里连连赞叹,随即将剑往空中一抛。剑上似乎栓了一根细线,抛到空中后,便由其他人收走,藏到了幕后。
    那魔尊看着剑消失,做出了一副呆傻样:咦,我的剑呢?
    赵雪寒在台下忍不住扶额。这魔尊未免演得也太智障了点。
    魔尊见剑没了,随即匆匆走了下去。不一会,另一个陌生面孔上了台前。
    这人也是涂着白脸,却身着白衣,全身上下一身白,看着渗人。他手里拿着方才魔尊抛出去的剑,做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将剑从鞘中抽出,仔细端详。
    这可真是一把好剑!他连连赞叹,啧啧称奇,将那把道具木剑翻来覆去地看。若这剑是我的
    方才被魔尊打下去的几人又重新上台,其中一人对台上持剑的人喊:此为魔剑!莫要被它控制!
    那人听后,露出一丝狰狞微笑,将剑一挥。这几个人瞬间又滚了下去。
    与上次不同,这次有一人留在台上,指着那持剑人大声道:你你为了这剑,竟然杀了净明派和元成派几百人!你杀同门师兄弟,内心无愧吗?
    那持剑人放声大笑,道:以血祭剑,有何不可!他看着剑,痴迷地说:有这剑,三界至尊便是我的了。杀几个小小门派,又算得了什么。
    师兄!那人大叫。
    持剑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用剑一挥,那人便叫连连叫着师兄翻下了台。大约是要表现被持剑人杀了。
    随即那持剑人便匆匆退下。方才那吐了一口血的老者再次上台。坐在地上,长吁短叹。
    哎呀,哎呀!他用手用力锤着戏台,叹道,我郑方海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元成派首徒竟然!哎呀!
    他身后,那白衣白脸的持剑人溜冰一样悄悄滑了上来,溜到老者身后,将剑举起。
    那老者回头看见那持剑人,伸手指着他,大骂: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持剑人不语,用力将剑刺下。那老者用咯吱窝夹着剑,在地上扭了几下,又用袖子藏着吞了个血包,将血喷得另一个演员身上脸上都是。
    满脸是血的持剑人看起来格外狰狞,他将剑抽出,大笑几声。
    老者垂死挣扎,双目圆睁,指着持剑人大声骂道。
    文天冬!你不得好死!
    台下的赵雪寒举着茶杯的手僵住了。
    他瞪圆了眼睛,望着台上一脸血对着老人狞笑的白面戏子,瞬间想起在魔尊房里温声细语,用指尖轻轻摸自己脸的美人。
    一个满目狰狞,一个温柔开朗,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两种形象用同一个名字重叠起来。
    魔修是不挂相的。不要以貌取人。看着老实的,说不定已经吃了几个村子的人了。
    赵雪寒想起了刚刚穿越过来时,脑海里的声音对他说的话。
    老者被人抬了下去。台上的文天冬也悄悄退场。没过一会,他和魔尊便双双上台,啪啪啪地翻起了跟头,互相对着摆把式,似乎在演一出夺魔剑的戏码。
    台下的人明显热情比刚刚文戏的时候高涨了许多,纷纷鼓掌叫好起来。在杂乱的掌声和喝彩声中,赵雪寒隐隐听见一声茶杯破碎的响动。随即,一个响亮而愤怒的人声压过人群,传入赵雪寒的耳朵。
    什么破戏!胡说八道!我师叔根本不是这种人!
    掌声骤停,台上的人也停止了动作。赵雪寒循声看去,只见茶铺旁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瓜子脸桃花眼,长得很俊俏。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台上,一脸想上去与两人一起打一架的样子。
    他身旁,还坐着几个穿着同款样式衣服的青年人,神色都不太好。其中看上去最为稳重一人眉头微皱,严声喝止少年:不要胡闹。
    师父!少年转头看向青年,手指着戏台。你就这么看他们编排师叔
    那青年缓缓站起身,注视着少年。他比少年高一头,看着少年时颇有居高临下的长者之风。
    你见过文师兄?他沉声问少年。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立即答道:我自然见过。师叔并不是
    胡说!青年脸色阴沉,厉声喝道。那人背叛师门,杳无音讯已经几十年。你从哪里见?
    但是,我的确少年还想辩解,被青年严厉地看了一眼后,便有些胆怯地垂下头,坐回座位不再言语了。
    弟子无礼,多有得罪。青年直起身,朝台上拱了拱手。还请各位不要介怀,继续吧。
    台上的演员呆愣了一会,便接着打了起来。但中途被打断再接上总觉得有些没滋没味,两人软绵绵地过了几招后,便谢幕下场了。
    赵雪寒看着几名伙计上台打扫,轻轻地晃了晃茶壶。茶水已经所剩无几,他也该回客栈了。
    一人上前,又将那台前的本子掀了一页,竟然还有另一场戏:魔尊观花。
    而观众显然对这场戏更感兴趣。还没开始表演,就有人率先鼓掌暖起场子来了。
    赵雪寒捧着茶壶,苦笑着看那贼眉鼠眼的魔尊再次上场。他这次不披散着头发了,而是将其光溜溜地扎在脑后。与魔尊一起上场的,还有几个穿着俗艳的女子。
    只见那魔尊在台上摸摸这个,弄弄那个,满嘴荤话,逗得台下观众直笑。不一会,那文天冬的扮演者也走上台,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的血也擦干净,蹭着魔尊的身子与他调情,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赵雪寒默默注视了台上的文天冬一会,摇摇头,站起身离开了。那台上的文天冬发出一阵嘻嘻的笑声,搂住魔尊的脖子亲了一口。
    他听着两人对着讲一些胡言乱语,心情有些古怪,说不上难受,但绝对不是开心。
    走之前,他朝那群打断表演的白衣修士坐的位置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换了一拨观众,修士大概早就走了。
    赵雪寒回到客栈时,已是日落时分。街边一盏盏灯自发地亮了起来。他踏着夕阳穿过热闹的大堂,推门走进客房中。
    房间里空无一人。严珂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6章 幻象
    严珂的剑鞘摆在桌上。这时却并不是空鞘了。一把剑插在鞘里,剑柄和护手都非常朴素,看上去与刚刚戏台表演用的木剑并没有什么区别。
    赵雪寒不禁想起了刚刚戏中的魔剑。他坐在桌边,忍不住摸了摸剑柄。那剑柄似乎只是普通的乌木,却不知为何发出一股淡淡的凉意。
    这凉意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凉爽的舒适感觉。赵雪寒将手掌覆在剑柄上,偷偷将剑抽出了一些。
    当看到剑身时,他楞了一下。那剑刃并不像普通刀剑一样泛着金属的白光,而是淡淡的蓝色。剑身上几处划痕,像水波一样在客房的灯光下浮动。赵雪寒不禁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剑身。剑身的触感非常圆润。赵雪寒感到自己仿佛是在摸一块玉石,而不是金属。
    他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剑随着自己的抚摸,轻轻颤了两下。
    赵雪寒将剑塞回剑鞘。他在桌旁坐下,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又将怀里的包拿了出来。
    他抖了抖衣襟,发现在魔尊房间拿的那本小册子和盒子也在怀里,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雪寒将盒子放在桌上,拿起册子再次翻了起来。册子很薄,里面画的人物画像也并不多,画像下注释的小字不尽相同,有的是劫难。修为不足。有的是人祸。同门相戮。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那张画上的人脸被厚厚的一层像红蜡油一样的东西盖住了,下面的小字写着自毁。不明。
    赵雪寒看到这行字时心开始狂跳起来。他不知为何对蜡油下的人脸产生莫名的兴趣,于是动手小心地将油脂一点点扣下。
    那蜡油仿佛附着多时,纸页上都带了红色的印记。除去之后,仍有一片红印在那人脸上,仿佛书中的人沾了满脸鲜血。
    赵雪寒仔细清除着,当恰巧让画中的人露出眼睛时,他突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几粒火星从他手指中冒出,遇到书页便熊熊燃烧起来。
    赵雪寒一惊,急忙将册子合上甩到地上,那册子划过桌面,将桌上的小盒子撞了下来。盒子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盒盖与盒身立即分家,盒里几十颗石榴籽一样的小石头,争先恐后从盒子里蹦出,骨碌碌地满地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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