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怎么了?什么意思?
晏止澜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郑家主恐怕时日无多了。
祁璟茫然道: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吗?
不仅如此,晏止澜道,郑家主眼下还有意识,还能说上几句话,只是用不了多久
骆杨生接着补充道:只是用不了多久,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作一滩血水,受尽折磨而死。
祁璟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由打了个寒战:怎么会这样?蛊虫不是都被逼出来了吗?
蛊毒深入骨血,骆先生能让他醒过来还保留意识,已然是其他医修远远不能及。晏止澜在旁解释道,他眸色沉了沉,不管主使之人是谁,郑家的天怕是要变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个所谓自尽的家仆,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真正的凶手还在幕后,隐藏的极深。
几人从郑府出来,皆是一脸沉闷,尤以祁璟为最。
不过短短半天的光景,他所受到的惊吓一个比一个大,细思极恐。
坐在辇驾上往宫里去的时候,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晏止澜的话,悄悄拿眼去看被纱帐遮掩住的路边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忍不住想这里面有没有潜藏着魔界之人在暗中偷窥他们,或者有没有魔族的后裔,假装普通的修士,伺机而动。
虽然知道现在想这些纯粹是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祁璟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外面瞟去,一会儿看这个畏手畏脚的像魔族,一会儿看那个贼眉鼠眼的不是什么好人。
没过多久,就把自己看的晕头转向头昏脑涨起来,只得老老实实的缩回脑袋,闭目养神。
只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远远一个少年与他的辇驾相向走来。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年在走到祁璟辇驾旁的时候,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正正是祁璟放下纱帐的那一瞬间,露出的一小半侧脸一闪而过,随即被掩在层层纱帐之后。
少年盯着很快消失在前方的辇驾,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冷峻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低声喃喃:终于找到你了,公子。
果然如骆杨生所言,不出半个月,郑府传来家主暴病而亡的讯息。
祁璟看着手里展开的密信,问在一旁的晏止澜:狄氏这是想做什么?
郑彪去世,郑珏身为郑彪的嫡子、唯一名正言顺的家业继承人,狄氏不仅没有将身在北疆的郑珏召回来,反倒多次回绝了郑珏的请求阻止他回来,同时在郑彪出殡的当天,将郑铮认为义子,当众给了郑铮郑家二公子的身份。
要不是密信上说狄氏一切如常,祁璟差点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因为郑彪之死受刺激太大疯了。
明明那日她对郑铮还是一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嘴脸,怎么会转眼间就变成了善良大度的嫡母心肠?
晏止澜最近正在试图从书中寻找到傀儡阵的线索,闻言掩卷沉思片刻,一针见血道:无非是捧杀罢了。
捧杀?
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祁璟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想来也是,如今郑家新旧交替,人心浮动,看上去一派平静的表面下,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危险,此刻反倒是远离京都身在北疆的郑珏最为安全。否则若是郑珏这个郑家唯一的嫡子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嫡系血脉凋零,郑家家主之位少不得要从众多旁支里面推选,到时各方势力争夺,又是一堆麻烦事。
想必狄氏也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顺势将郑铮推到明面上去。
一方面为自己挣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毕竟众人皆知,郑铮本就是郑彪的儿子,如今也算是认祖归宗,任谁也挑不出个错来;另一方面,也是在暗中为郑珏铺路,虽然都知道郑珏才是郑家家主的人选,郑铮就算被认回郑家,也什么都不是。然而此刻郑珏不在京中,那些原本针对于郑珏的明枪暗箭,少不得一大部分会转移到郑铮身上。
也就是说,郑铮其实就是狄氏为了保护亲子而推出去的明晃晃的靶子,就差没在他身上写上几个大字:都朝着我来。
祁璟暗叹狄氏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郑铮一心想要认祖归宗,宁愿死在郑家也不离开,兜兜转转这般也算是遂了他的愿,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日子,是不是真的是他想要的。
晏止澜听到他叹息,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一根修长的手指拈着书页,淡淡道:君上若是担心,何不过去看看?
祁璟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愣住了:担心什么?
晏止澜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书册上,反问:君上方才不是在担忧郑铮的处境吗?
祁璟哑然:这是郑家的家事,即使我是君上,也不能插手。何况,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郑铮既然想在郑家待下去,他就要拿出自己的本事。难道他以后每次遇到难事,我都要去帮他解决不成?
说完这番理直气壮的话,祁璟又自己嘟囔一句,又不是我媳妇儿,我管那么多干吗?闲的么我?
晏止澜本来想问为什么自己的事他都要管上一管,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那句话,顿时一怔。
祁璟浑然不觉,正逢小內侍呈了新洗好的瓜果上来,他见那水晶盘子里放着的紫黑葡萄圆润可爱,便扭头问晏止澜:吃葡萄吗?
晏止澜回过神来,冷硬道:不用。
祁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好好的生什么气?
晏止澜不置可否,头也不抬,继续看他的书。
祁璟对此早习以为常,也不甚在意,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小性子,他懂。
他没骨头似的往软榻上一躺,一边吃小零嘴一边跟晏止澜闲聊:你说,郑家这次的背后主使跟我们身后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晏止澜静静的翻过一页书,不知。
祁璟也不尴尬,接着说自己的猜测:可是若是一个人的话,他们对郑家下手的目的是什么?
晏止澜的两根手指捻着书页,听祁璟自言自语又道:其实我也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你下手。难道是看你太完美所以心生嫉妒,想要让你身败名裂毁了你?啊变/态啊变/态!
晏止澜面无表情的将书页翻了过去,祁璟那边犹在胡言乱语:要么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想要抢你回去做压寨夫人?
晏止澜的手啪的一声按在了手上,祁璟听到动静,侧头看了一眼:你找到线索了?
晏止澜合上书册起身,道:没有。
祁璟见他面色不虞,哦了一声,心里悠悠叹道: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冷冰冰的木得灵魂。一点都不好玩!
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叫晏止澜:哎,那个
晏止澜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祁璟莫名其妙:谁又招你惹你了?
晏止澜也觉得自己这股烦躁来的怪异,便准备去床上合眼歇息一会儿。
只是他这边刚仰面躺下,祁璟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他上方,黑中带蓝的眼珠子正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晏止澜顿时呼吸一滞,须臾稳住了心神,问他:何事?
祁璟盯着他看了一阵,挤眉弄眼道:时候尚早,吃过晚膳再睡。
晏止澜的视线越过他,看了一眼外面金乌高悬的天空,此时午时还未到,何来晚膳一说?
祁璟一时紧张说错了话,索性破罐子破摔,撕下脸皮,俯身往晏止澜面前凑了上去。
两人眼对眼,鼻尖对鼻尖,祁璟看着晏止澜浓黑如深潭的眼睛,忽然感觉有些眩晕,忙直起身,跳下床榻:快些,我在殿外等你。
说完急冲冲的往殿门那边走去。
晏止澜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眯了眯眼,不知道祁璟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等到晏止澜出来,祁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条红绸绫带,示意他闭上眼睛。
晏止澜按照他所说的照做。
下一刻,微凉的绸带束在了他的眼睛上,紧接着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祁璟拉着他的手往一个地方走去。
他被蒙住了双眼屏蔽了视觉,嗅觉和听觉便变得敏锐起来。
先是走过一段满是花香的地方,然后是起伏不断的虫鸣,接着是坎坷不平的小路,祁璟还提醒了一句:小心,前面有棵枯树倒下了,抬脚不要被绊倒了
最后来到了一个流水潺潺的地方,水声淙淙,鼻间尽是清新淡雅的草木香,令人心神愉悦。
祁璟将缚在他眼睛上的红绸拿掉,却不许他睁眼,从背后用自己的手捂住他的眼睛,推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身后是祁璟靠上来的胸膛,前方是祁璟滚烫的掌心,还有耳畔祁璟温热的气息扑上来
晏止澜的心神陡然一颤,刻意忽略掉那种不自在感,听到祁璟无不得意的问道:怎么样?我亲自安排的!感动吗?
捂着晏止澜眼睛的手,随着他第一个字说出口的同时放开。
习惯了黑暗的晏止澜眼前骤然明亮起来。他眯了眯眼,等适应了以后,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不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晏止澜:他说他只管他媳妇儿算了,口头便宜让让他好了。
祁璟:想什么呢大兄弟?
晏止澜(冷冷的):谁要跟你做兄弟?
祁璟(迷茫.jpg):为什么又生气?
第48章
晏止澜在宫中住了数月有余,已经习惯了巍峨宫墙间的狭窄天空,此刻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儿望不到边际的碧鲜翠欲滴的竹海,令他不由一怔。
竹海连绵起伏,辽阔不知边际,竹海中数道清澈的溪水自高处蜿蜒而下,载着数只灵力加持的竹杯慢悠悠的飘过来,曲觞流水,清新雅致。这些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只是突然间在常住之地见到不常见之景,有些出乎意外。
真正令晏止澜神色微动的是,溪水对面的空地上,两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
是静伯和小靳黎。
小靳黎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小脸上也肉嘟嘟的吃胖了,一看到晏止澜,两眼发光,欢呼雀跃的冲着晏止澜伸出两只胳膊,蹦蹦蹦跳跳的喊:哥哥!哥哥!
晏止澜脚尖在地上一点,跃至对面。很久没回晏家,说不想念是假的。然而他又不敢回去,没有祁璟这种灵力高深的人在身旁看着,他怕万一傀儡阵突然发作,自己失去神志,会在晏府造成不可弥补的错失。
是以,他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欢喜,对着后面跟上来的祁璟低声道:多谢。
祁璟嘿嘿一笑,坦然接受了他的道谢,神秘道:先别急着谢,后头还有呢。
说完,他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随着口哨声响起,一只只洁白无瑕的白鹤扑楞着翅膀从竹林里一飞冲天,在他们不远处的上空引吭高歌翩翩起舞。
小靳黎拍着小手蹦的老高:是白鹤!静伯,好多白鹤!我们家的白鹤!
静伯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是啊,是白鹤。
晏止澜却是怔住了,这些白鹤都是用灵力幻化出来的。
他转头看了祁璟一眼,祁璟正仰着脖子看天空,鼻尖沁着一点儿晶莹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嘴巴微张,比小靳黎还像个孩子。
察觉到晏止澜的目光,祁璟微微偏头,冲他一笑,以邀功的口吻兴冲冲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白鹤是晏家的家徽,晏止澜自然也是喜欢的。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真的白鹤早就被各大世家豢养,失去了野性和翱翔天空的能力。
不过他还是低声对祁璟道了声谢。
祁璟不以为然的嗐了一声,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他无比期待待会儿晏止澜看到后的表情。
只见那些白鹤在空中纵横交错,不断飞来换去,绕的人眼花缭乱。不过片刻,它们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中以身体摆出了几个清晰端正的大字恭贺晏繁之生辰。
晏止瞳孔微缩,这是
祁璟费了许多心思才想到怎么给晏止澜庆生,其实他原本不想这么高调的,只是宫中烦闷,他又不能随意出去,实在是把他闷急了,索性心一横,搞了个大的出来,给那些想要害他看他笑话的人展示展示他的实力。
况且仔细算算,晏止澜也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交的第一个朋友,为朋友过个生辰,算不得什么。若是能搏美人一笑,那他更是赚了。
祁璟这边洋洋自得,不知道宫里宫外凡是看到白鹤和庆生的人,已经炸开了锅。
老君上祁望山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桌,一连摔碎了十来只茶盏,冲着金珠勃然大怒:都是你们给惯得!劝孤不要逼婚逼的太急!你自己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胡闹!
金珠脸上白胖胖的肉颤了颤,陪着笑劝道:老君上息怒,君上他年纪尚小,哪里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不然您看,他们二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也没发生什么不是?
祁望山一把又捏碎了一个琉璃盏,怒从心生:两个大男人天天睡在一起,成何体统!
金珠讪讪道: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君上他也是为了查出傀儡阵的真凶才
他话没说完,祁望山就打断了他,怒道:孤早就说过,只要杀了晏止澜,一切就结束了。祁璟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先不说祁望山这边一怒之下冲着金珠发了多大脾气,吐了多少口水。
于此同时,宫外也不遑多让。
本来市坊间关于祁璟强掳了晏止澜做其娈宠之类的流言就不少,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一时间流言喧嚣,更甚以往。若说以前还只是遮遮掩掩的说上一两句,如今却是逢人先心照不宣的问上一句哎,你知道当今君上和那个谁
外面如何,祁璟和晏止澜自是不知道的。
祁璟得意的看着自己琢磨了许久做出来的灵鹤,吹了声口哨。
轰的一声响,那些白鹤组成的字在空中骤然爆炸,变成一朵朵绚烂的烟花,顺着天际快速滑落,引得小靳黎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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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之后[穿书]——清茶淡舟(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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