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都是血腥味,在村子里引起了很大的骚动,见温琅趴在游景殊的背上,似乎已经昏迷,纷纷围上来询问怎么回事。
怕是遇见大虫了吧。
诶哟,琅哥儿浑身都是血,背上血糊糊的,可吓人了。
不会要不行了吧。
呸呸呸,你才不行了,琅哥儿菩萨心肠,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张大夫被人拽着往游家跑,游景玥正往张大夫家跑,一见是村里一个和游景殊年纪相仿的汉子找来的张大夫,匆忙和人道了谢,领着张大夫往回赶。
张大夫,你快看看我家琅哥儿吧。宋绫婉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想来张大夫清理伤口应该要用。
诶哟,这伤可不轻啊。张大夫走近一看,这伤口深可见骨,温琅已经昏迷了,嘴唇发白,额头上全是汗水。
游明远换了身衣服出来,对游景殊说:我去一趟镇上,到回春堂请吴大夫过来。
吴大夫是镇上最有名的大夫,甚至有不少人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请吴大夫看病。
游景殊一身血污,浑身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游明远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琅哥儿会没事的,之前伤得那么重,不也化险为夷了吗,你要相信他。
游明远的话让游景殊想起之前温琅被抓到天牢里那次,浑身都是伤痕,包括脸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留疤,但是最后温琅身上不仅没有留疤,皮肤反而更好了。
他想起温琅和他说的话,想起温琅的那个秘密,虽然他不清楚温琅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那个秘密能够治好他的腿,能够祛除温琅浑身的疤痕,肯定能治好这次的伤。
嗯。游景殊点了一下头。
游明远没再和他多说,匆匆叫了村里会赶马车的人,到肖勇家里去拿马车,肖勇腿上被狼咬了一口,伤得也不轻,薛晓娟正在家里哭,见到游明远过来,这才知道温琅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我们要去镇上请吴大夫,你这伤也不轻,和我们一起到镇上去找个医馆看看。游明远见肖勇伤的不轻,开口说。
薛晓娟抹了一把眼泪了,站起来说:多谢游老爷,勇哥我们去看大夫。
吴大夫和温琅算是熟识,也是温记的常客,听说温琅受了重伤,立即收拾好医药箱跟着游明远上了马车。
张大夫简单的给温琅处理了一下伤口,但这伤太深了,他不大敢下手,游景殊站在旁边,面无血色,宋绫婉正在用毛巾给温琅擦脸上的汗,时不时用袖子擦一擦快要落下来的眼泪。
景殊,你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别把身上的脏东西过给琅哥儿。宋绫婉见自己大儿子跟木桩子似的杵在旁边,开口让他找点事情干。
嗯。游景殊拿了换洗的衣物,匆忙去洗了个澡,头发还没有干就进了屋,守在温琅身边。
昏迷中的温琅突然小声的呢喃了句什么,宋绫婉离得近,隐隐听见他似乎在喊什么。
娘在这儿呢,琅哥儿别怕啊。宋绫婉哽咽着握住温琅的手,轻轻安抚他。
大概是有了安全感,温琅不再挣扎,渐渐没了声儿。
吴大夫一走进来,张大夫就如同看见了希望,赶紧让位,半点没觉得游家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吴大夫的名号他是听过的,同为医者,他非常敬重吴大夫。
这伤得可真严重。吴大夫拧了拧眉说道。
游明远给了帮他赶马车的村民银钱,对方死活不要,琅哥儿造福我们临溪村的乡民,我们对他感激不尽,他如今需要帮助,我们在所不辞,怎么能收银子呢。
是啊,是啊,游老爷快进去看看琅哥儿吧。
村民们附和道,游明远红了红眼睛,对他们拱了拱手行了个礼。
天色已晚,温琅的情况不稳定,游明远请吴大夫暂住在客房,果然半夜里温琅突然发起了高热,口中说起了胡话。
游景殊握着他的手,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外公外公我疼
温琅胡乱喊着,口中的话语甚是委屈,听得游景殊不禁眼睛赤红,甚至无心去追究,温琅的生母去得早,又如何会在昏迷中呼喊素未谋面的外公。
吴大夫给温琅熬了药,喂温琅喝下后,又给他施了针,温琅的高热才渐渐得以控制住,晨光熹微,游景殊从睡梦中惊醒,他昨夜里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抬手试了一下温琅额头上的温度,终于松了一口气。
高热退了。
他的手垂在温琅的手边,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就憔悴不少。
高热可退了?吴大夫推开门出来就看见游景殊站在院子里,衣袂翩然。
退了,昨夜劳烦吴大夫。游景殊对吴大夫拱了拱手。
医者本分,莫要记挂于心。吴大夫进屋去给温琅把了脉,有些稀奇的说:你夫郎的恢复能力可真好。
游景殊想起温琅说的秘密,心想大抵和这个有关,他向来如此。
吴大夫捋了捋胡子,笑道:这可是求之不来的好事。
你夫郎没有大碍了,昨夜最凶险的时候已经挺过去了。我再开几服药,让他好生修养,用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
游明远和吴大夫一同去了镇上,今天照例是他给王宓上课的日子。
王宓听说温琅上山遇见了狼群,现在还在昏迷中,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件事我们王家也有责任。
她知道温琅是为了去抓一些动物供客人们赏玩,虽然王家和温琅是合作共赢,但温琅出了事,他们王家也有一分责任。
游明远从王小姐口中得知了温泉山庄的事情,这才明白温琅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往山上跑,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不必自责,琅哥儿今早已经脱离危险了。
老师,我想去探望一下温老板。自从上次和温琅一起喝过酒,王宓就已经把温琅当做知己好友,就算没有合作这一层关系,她也是要去看看温琅的。
游景玥心头急得发慌,但温琅受了伤,他肯定要去看顾店里,虽然人在店里,但心早就飞回临溪村了,柳风掣来的时候,就看见游景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游景玥闻声抬起头。
是你啊。游景玥有气无力的说道。
柳风掣看他这态度,有点不舒服,前个儿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就对自己大献殷勤,现在用不着了,就爱答不理。
你们哥儿都这样吗?柳俊良不禁想起自己在军队里的兄弟们谈论追求姑娘和哥儿时的烦恼,可不就是这样吗,永远让你摸不清头脑。
游景玥瞪着他说:我们哥儿哪样啊?
柳风掣想了想道:过河拆桥。
你才过河拆桥呢,我只是心情不好。游景玥听懂了柳风掣的意思,说自己态度不好呢。
怎么了?柳风掣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只是能让游景玥这个大大咧咧的哥儿心情不好,那应该是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游景玥叹了一口气说:昨个儿我哥嫂上山去打猎,遇见了狼群,我嫂子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他说着眼睛便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柳风掣见状陡然慌了神,你你别哭啊。
谁哭了!游景玥别开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柳风掣想起自家和游家的交情,回了一趟柳俊良家,到他现在住的屋子里拿了金疮药,这药十分难得,是他们柳家军上战场用的,他身上就带了这么一瓶以防万一,不过想想以他的身手,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根本出不了事,他哥哥前些日子已经启程回南疆,他差人送一封信去,让家中送些到平城就是。
将药瓶握在手中,柳风掣推门而出,正好碰见柳俊良,柳俊良打扮得很俊朗,看样子是准备去见什么人。
堂兄。柳俊良差点和柳风掣撞上,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趔趄,还是柳风掣拉了他一把,帮他稳住。
多谢堂兄。柳俊良站稳后松了一口气。
嗯,你这是要出去?柳风掣打量着他问道。
柳俊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嗯,有点事。
柳风掣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看不出柳俊良这是去见喜欢的人。
说起来柳俊良比他小上几岁,都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他还古井无波,成日被家人催婚。
一起吧,正好我也要出去。柳风掣迈步走在前面。
哦哦,好。柳俊良其实是有点怵柳风掣的,柳风掣自幼长在南疆,听闻他不拘礼节,生性好战,十几岁就跟着他父亲上战场,斩杀敌军,将敌军的头颅系在腰上。
柳俊良生活在小县城里,顶多和他那群纨绔子弟们招猫逗狗,未曾见过战争的残酷,可只是听说就足以让他害怕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堂兄。
柳风掣见柳俊良一直不和自己分道扬镳,直到他们一同走到温记门口,看到柳俊良一脸讨好的和游景玥说话,他才陡然明白,自己这个远方堂弟喜欢的人是游景玥,不知为何,这一瞬他心里有点不舒坦。
中午那会儿,温琅悠悠转醒,喝了两口粥又睡了过去。
游景殊一直在他身旁守着他,他虽然没有照顾过人,但他生性独立,就是当初住在平城的时候,也是喜欢亲力亲为,照顾温琅也不算难。
温琅背上受了伤,不能躺着,只能趴着,因为不宜挪动,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是肩头受伤那一块的衣服被剪掉了,这会儿缠着白色的纱布。
天气逐渐冷起来,游景殊担心温琅染上风寒,轻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动作轻柔细致。
游韫薇进来叫游景殊去吃饭,游景殊还坐在温琅床边发呆,被游韫薇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我不饿,你们吃吧。
他的话让游韫薇红了眼睛,抓着他的手,说:大哥你要乖乖吃饭,否则温哥哥醒了会说你的。
游景殊摸摸她的头,沉默片刻后,不知是在对游韫薇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要是能赶紧醒来说我就好了。
温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游韫薇红着眼睛笃定的说。
游景殊在游韫薇的软磨硬泡下出去吃饭,宋绫婉看着自己一夜间憔悴不少的大儿子,难受的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快吃吧,一会儿你去睡会儿,昨夜一宿没睡吧,我去守着琅哥儿。
游景阳和游韫薇举起小手说:我们也可以照顾温哥哥。
游景殊抿了抿唇,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思。
等游景殊浅浅的睡了个午觉,听见门外的声音,起身去看,只见他爹引着一个妙龄女子进了他和温琅的房间。
那女子身姿婀娜,容貌秀美,举止端庄,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游景殊虽然知道父亲在王家做先生,但他很少去镇上,没有见过王家人,更不知道这位就是王宓王小姐,他蹙了蹙眉走过去。
他慢了一步,没有听见父亲介绍这是王小姐,踏进去时王小姐正站在床边,她的秀眉紧蹙,隆起一抹愁色,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看见温琅的伤势时,王宓心里还是一颤,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儿死气沉沉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微弱的呼吸证明这人还活着,几乎让人以为这里趴了个死人。
她难过的紧蹙眉头,询问游明远,他这伤如此严重,吴大夫怎么说?
游明远将茶杯拿起来,倒了茶水放在桌上,王宓走过来坐下,吴大夫说挺过昨晚,便没有大碍了,方才我听内子说琅哥晌午醒过一次,喝了点粥又睡了。
王宓点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抬头时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了个人,她侧头看去,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对老师的长子早有耳闻,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年仅十八便三元及第,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可见了真人,她才明白那些溢美之词全都不为过。
这就是游景殊,老师的长子,温琅的夫君。
游景殊礼貌疏离的对王宓点了一下头,转而询问游明远,爹,这位是?
这是我的学生,王宓,王小姐。游明远又对王宓介绍道:宓儿,这是我的长子,游景殊,你叫他一声师兄便是。
游景殊听父亲这话,不由多看了王宓两眼,能让他父亲承认,收作弟子的人,定然有过人之处。
师兄。
师妹。
两人相对行了个礼,王宓没有逗留多久,走之前和游明远说,若是需要帮助差人来说一声就是,言语间对温琅十分关心。
游景殊不由疑惑,王宓为何会与温琅的关系这么好,王宓对温琅那么关心,只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吗?
二更天的时候,温琅醒了,他刚睁开眼睛,就感觉自己背上一阵钻心的疼。
嘶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细小的声音惊醒了趴在他床边睡着的游景殊。
怎么了游景殊猛地坐起来,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到桌子前,拿起打火石将蜡烛点燃,起初烛光非常昏暗,烛光渐渐越来越明亮,将温琅苍白的脸映照清楚。
很疼吗?游景殊走到床边,眉头紧皱的看着温琅。
温琅缓过劲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习惯后还好,一下没缓过来。
游景殊的视线落在他有些干涸的嘴唇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温琅嘴边。
温琅趴着喝水有点艰难,不由想要是有吸管就好了。
游景殊扶着他的脖子喂他喝水,喝完一杯水后,温琅的嘴唇和喉咙总算是舒服了点。
他动作不敢太大,一牵扯到伤口就疼得厉害。
和我们一起上山那几人如何?温琅缓过来后问道。
游景殊见他刚醒就问起了正事,敛了敛唇说:都受了伤,但不是很严重,肖勇叔的腿受了伤,这会儿在镇上的医馆里医治。
嗯,麻烦你赶明儿拿些银子去把工钱付给他们,添点做医药费。温琅这会儿趴在这儿动不了,自然没法亲力亲为,只能拜托游景殊。
游景殊皱了皱眉,说:你饿不饿?
温琅原本和他谈正事不觉得,听他这么一问,还真有点饿,可这大半夜的,麻烦游景殊去给他找吃的,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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