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有我在。而闻泽曦却没接上话头,反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纪北便怔住了,手指还被闻泽曦松松地握着,带着干燥却体贴的温度。
原来他知道的。
尽管他已经努力掩饰,心中的紧张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他告诉过纪友强并不乐观的病情,纪北心里还是很复杂,脑子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
于是索性认了自己此刻的心动,将心稳稳地落到实处,然后也反手握住对方的,四根手指挤入对方的指缝,严丝合缝地扣住,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好心里的那一抹不安。
纪北食指无意识地挠着闻泽曦的手背,两人的手握得太牢,掌心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没有谁想过要松开。
你怎么这么好。
纪北还是有点难为情,说完就用头抵着闻泽曦的手臂,小声开口。
这么照顾我,好像从一开始就那样。
每天体贴得不行,叫我起床,给我抄作业,努力引导我学习,会给我准备礼物,会特地让着我,会偷偷替我处理那些我不愿意面对的事。
这么想着,纪北心里暖洋洋的。
我那时天天觉得你想gay我
不对,你可不就是想gay我吗?!
纪北终于在此刻发现了盲点。
我说过了啊。没等纪北继续在脑中做推演,闻泽曦扬唇,语气里带了点委屈地说道,你不记得了吗?
你说了什么啊。纪北有点受不了对方这个语气,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闻泽曦也不再逗他,收了那一丝调笑,重新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曾经说过的话:我说过,你很好。
他说完这句话,略略低头,牵着纪北的那只手轻轻往上一拽,抬起来凑到自己唇边,极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算了,gay就gay吧。
这个柔情蜜意的手背吻,让纪北在这一刻心软得很,被gay得心安理得,服服帖帖安安分分。
他心里的阴霾终于少了些,勾了勾手指,拽着闻泽曦往站台跑:走了走了。
对方嘴唇温热的触感还留在手背上,纪北还在胡思乱想,心道闻泽曦手这么凉的人,唇却这么温软。
他又回想起昨晚自己被他抱着亲吻眼泪的时候,好像感觉也一样的好。
纪北的思绪还在乱飘,不经意间一个想法就这么冒了出来。
要是碰到自己的嘴唇上,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光这么想着,他的脸就蹭的一下红了。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甚至从来没有过心动女生的伪直男纪北同学,在这一刻先是震惊于自己这恐怖的想法,而下一刻就开始无法欺骗自己的期待了起来。
想亲他。
这三个字的念头一旦明确了,就再也压不下去,还越来越明显,像是身体里有什么顽皮的细胞,在催促着自己去这样做一样。
想亲他。
特别想。
想碰一碰对方平时总是微微勾起的嘴唇,要是和自己的碰到一起,是不是会不可避免地闻到来自对方的呼吸,又会不会一个不留神撞到他的鼻尖
反正,只是想跟他靠近。
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碰一碰。
这个念头愈演愈烈,纪北终于没忍住,抬头看了正拉着自己手的闻泽曦。
对方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微微弯着嘴角,从自己的角度看,闻泽曦的下颌线勾勒着略薄的嘴唇,线条形状诱人又完美。
一定很好亲。
纪北收回视线,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反正表白也表白了,互通心意自不谈羞耻,像闻泽曦这么纯的人(纪北语),要是等到他主动吻过来,说不定又得好几天,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纪北充满斗志地计划着。
不过没等他思考什么时候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两人就到了医院。
算了,先处理正事。
纪北方才活络的心思此刻也冷了下来,他忍了忍,还是决定先去找他的管床医生问问纪友强的具体情况。
等两人出了医院电梯,闻泽曦才放开了紧握纪北的手,在松开前还安慰似的捏了捏: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纪北嘴角绷得很直,但总归要去面对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关心,像是在等医院给一个确切的结果才能定下心似的。
他来之前跟医院打过电话,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有过一面之缘的医生便看了过来:纪友强的家属是吧?
纪北应了一声,走过去。
医生没有多问纪北的情况,只是从病历架上取了纪友强的那一床,粗略扫了一遍,然后挑着能给纪北看的报告递过去:由于病灶过大,和有远处转移的关系,手术治疗是不现实的,一般情况我们都是选择进行姑息化疗来缓解病情,等这个周期的治疗做完,到时候再评估疗效
对了,医生把病历夹合上,问道,他昨天是不是喝酒了?听值班医生说他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这个问题在他入院的时候就谈过了,这么做是非常影响治疗效果的,希望你可以劝劝他。
纪北坐得很直,点了点头。
医生又跟他深入浅出地交代了几句,纪北都面无表情地一一应下。
由于职业的关系,医生当然不可能给纪北一个准信,但从对方的话里,他也能听得出来,姑息的含义。
等到他要离开办公室时,纪北站在门口,回头又问了一句关于费用的事。
医生这才显露出一点诧异:上次化疗开始时不是刚交过吗,目前还够,需要补交的时候会告知你的。
纪北背脊僵了僵,哦了一声。
管床医生没再多问,开始继续忙自己手里的工作了,只是最后提醒道:病人的时间其实不算久了,要是可以的话多陪陪他吧。
纪北浑身一滞,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他想要的审判也终于有了结果,与自己想的差不多,病情不容乐观。
说难过,其实算不上,他明白两人之间的亲情可以说是极为淡薄的,可当自己走出来时,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菲菲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呢。
纪北低头想着,没怎么看路,便在一整条走廊的消毒水气味中,撞上了闻泽曦熟悉又温暖的怀里。
毕竟是公众场合,对方没做什么太愈矩的事,只是垂着头注视着看上去有些恍惚的少年。
纪北一瞬间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定定地与他视线相交。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他的住院费,你交的吧。
闻泽曦没出声否定,算是默认。
你纪北好多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全被自己一一咽了下去。
该说什么呢?
谢谢你你真好,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好像无论说什么,都苍白得很。
于是他只是这么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走吧。
闻泽曦没多问,刚要带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就听见纪北顿了一下:你等等我。
然后看见他迟疑了一下,往纪友强的病房走过去。
闻泽曦了然,只站在原地等他。
纪北也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着,但最终还是停在了那个曾让他痛恨无比的男人的病房前。
病房门关着,但依旧可以隔着门上的窗户,大致瞥见里面的光景。
纪友强睡着了,也不知昨天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现在他才看清,男人的脸上确实出现了憔悴的病容。
他本来就比较瘦,现在靠着床闭上眼,越发显得身形枯槁,萎靡不振。
呼吸很浅,隔着窗几乎看不见起伏,安静得像是随时会离开一样。
而纪北最终,还是没推开这扇门,只是呆呆地在门外站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才走向一直在一旁安静等待的闻泽曦,拽着他的衣袖,沉默地往电梯间走。
要说什么都太矫情和多余,还好对方也不问,只这么陪着自己,就能安心许多。
直到晚饭后,纪北才恢复了一点元气。
他重新带着闻泽曦去了那家没吃成的餐厅,努力整理了一下心情,半认真地说:那个,住院费,我先记着,等我攒点钱再还给你。
闻泽曦正在翻菜单,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点完菜,又是一顿沉默,纪北终于像是憋不住了似的,嘀咕道:怎么感觉我俩是在约会。
还是特失败的约会。然后抓了抓脑袋,自己把剩下的话补完。
这个举动像是逗笑了闻泽曦,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伸手碰了碰坐在对面的纪北的脸:我觉得还行。
哪里行了啧你别动手动脚。纪北好似不耐烦地说,却完全没有拒绝对方的触碰。
闻泽曦也看在眼里,没有生气。
对了,等两人吃到一半,纪北心情也确实缓和了不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要不你等会儿再陪我回趟家,我我回去取书包。
一想到被毁掉的英语书,他心里又沉了一下。
好。闻泽曦应了一句。
由于餐厅离纪北家不算远,为了消食,两人合计了一下,没打车,慢悠悠地当散步一样走过去。
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纪北拉着闻泽曦,一步一步迎着夕阳,往家的方向走。
自从他和纪菲搬出来住以后,每次走上这条路,心情都不大好,因为总有纪友强不愉快的回忆缠着他。而现在
纪北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第一次生出一些甜蜜的回忆来。
于是中午那一点没浇熄的苗头,在此刻没什么人的路上,又重新燃了起来。
作为一个行动派,应当说做就做。
纪北刚决定出手,鼓起勇气叫了一下身边人的名字:闻哥!
闻泽曦停下来看他。
喝酸奶吗。结果接触到对方的眼神,纪北莫名又怂了一下。
操,好紧张。
闻泽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行。
你等着,我去买。
纪北努力不让自己的脸红起来,正巧路边有个自动售货机,他得救似的两步奔过去,装模作样地开始挑酸奶。
自动售货机亮着灯,隔着透明的玻璃,像是一面镜子,纪北在这面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紧张的模样,以及身后那个安静等待的人。
对自己形象没多大建树的纪北,此刻也还是对着售货机的玻璃检查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形象,还伸手抓了抓微微翘起的头发。
嗯,现在看上去好多了。
纪北这才随便买了两盒酸奶,走回他身边去。
走累了,坐着歇会儿。
纪北开始了他的偷亲2.0计划两人现在边上都没什么人,找个地方坐一下,然后趁闻泽曦开酸奶的时候趁其不备亲过去,完美。
他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而闻泽曦也确实如他想的那样,听话地随他找了个长椅,接过纪北递的酸奶,坐了下来。
纪北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又兴奋,又紧张。
闻泽曦拧开瓶盖,开始撕上面的那层铝膜。
就是现在!
纪北在心里换了三大口气,视死如归般的放下自己手上的酸奶,瞅准了对方的嘴唇,正要猛的偷袭过去
你要喝这个口味的
纪北的脑袋已经凑到了对方面前,完全刹不住车,根本没想到此刻闻泽曦会转头过来跟自己说话。
可他早就找准了闻泽曦嘴唇的位置,结果被他这么一扭头
自己的双唇只堪堪擦过了对方的脸颊。
纪北:
闻泽曦:
妈的,没亲上。
现在就是想死,非常想死。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静默。
偷亲2.0计划失败后,纪北现在看都不敢看身侧的人,也像咸鱼一样放弃了解释,只是恼怒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手。
早一点出手,说不定就得手了!
最后还是闻泽曦试图打破尴尬。
我
你别说话!
纪北倏地站起来,没回头看闻泽曦,只是强硬地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手,开始把他往家的方向拽:不许说话!别问!
哦。
纪北被带着笑意的一声哦把脸憋得更红了,步伐也开始加快:走了走了,快陪我回去拿书包,一会儿天就黑了!
啊啊啊啊好他妈丢人。
纪北边这么想,边头也不回地拉着身后的人走。
闻泽曦也听话地一言不发,任由自己被他拖着走,脚步轻快。
直到纪北拿着钥匙拧开门锁,领着闻泽曦走了进去,再关上家门,他才松开闻泽曦的手。
啊,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纪北还是越想越觉得羞耻,开始在脑海里背课文。
等他背到不带走一片云彩后,才有勇气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笑的闻泽曦。
算了,纪北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我刚才确实是
他刚想说,我刚才确实是想亲你,无奈你正好转过脸,才失败的。
你不准取笑我。
结果他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闻泽曦打断了。
纪北。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玄关处荡起微澜,搅得纪北心旌摇曳。
干嘛。
纪北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说话的人已经合上了双眼,睫毛翕动,脸上带笑。
我闭上眼睛了。闻泽曦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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