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出了作坊，就直奔沈里正家的方向走。
    村里路上的雪已经扫了，可走在上面，还是会有“咯吱……咯吱……”的声响。
    戴乐这个里正肯定是要做的，但没做都已经这么多事儿，做了万一不服怎么办？
    族长沈一舟那天的确答应了，可答应过后呢？！
    唉，看起来，还得再重新“商讨”。
    必须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掐灭！
    想当初她跟凌慕川在新站屯的时候，村民欺生，他们也受了不少白眼。
    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想的比较认真，所以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并没有听到。
    “东家，你先等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林素打了个哆嗦。
    看着来人，长舒口气，道：
    “你干啥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对不起啊东家，我……我不是故意的。”沈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认错的样子，软糯的强调，林素也生不起气来。
    无奈的摆摆手，看着他说道：
    “算了算了，我没事儿。你怎么来了？找我吗？”
    沈磊颔首，郑重的抱拳行礼，开口说道：
    “东家，这事儿能不能先缓缓。”
    林素蹙眉：“什么缓缓？”
    “就是……”沈磊迟疑了一下，双手攥拳，郑重的道，“就是东家去找三哥这事儿，能不能缓缓。”
    沈里正在家排行老三，所以跟他平辈、比他小的，都会唤他“三哥”。
    林素没有吱声，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东家，你看这事儿我去跟我爹说，咋样？”
    “跟你爹说？”林素疑惑的开口。
    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要绷着自己。
    沈磊知道“兹事体大”，重重点头，说：
    “对，就是跟我爹说。他在村里威望很高，今日这事儿他们仨不对，所以必须要给戴管事一个交代。与其去麻烦三哥，倒不如让我爹来做。”
    “为什么？”林素追问。
    她不相信这小子看不出来她的意思，居然丝毫不提里正的事儿，要给戴乐一个说法。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沈磊抿唇，看着村里的路，继续开口道：
    “东家，三哥身子不好，那三个打小就混不吝，我爹去教训正好。”
    林素看着眼前温文儒雅的沈磊，即便现在是老农，即便在她的库房做库管，可还是彬彬有礼。
    这样的人，怎么就……
    突然眉骨轻挑，出声问道：
    “沈磊，你为何不做这个里正？”
    “我？”沈磊惊讶，随后自嘲的摇摇头，说，“东家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心思，也就想种种地，没那么大野心。”
    艾玛，做里正居然跟野心挂钩了？
    林素实在不想打击他，好笑的问着：
    “你为什么阻止我？”
    “因为戴乐适合做这个里正，他有能力。”沈磊认真的说着。
    “呵呵……”林素冷笑。
    能力跟欺生，可是两码事儿呢！
    “东家，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你很生气，可他们三个绝对不会欺生，我敢保证。”沈磊打包票的说着。
    林素冷“哼”，不爽的嗤鼻反问：
    “你怎么保证？现在没做呢就已经这样了，做了之后呢？沈磊，旁的我不清楚，这村里人欺生，我可是切身实际的体会过。”
    “……那也不会。”沈磊继续笃定。
    他没想到林素曾经也被欺生，并没有听谁提及过。
    跟戴管事不是一个村的吗？
    怎么还……
    林素好笑的摇摇头，轻叹口气，略有些无奈的道：
    “有时间去看看戴乐，浑身上下都没有好地方，需要躺在炕上静养。”
    沈磊理亏，明白此刻讥讽他的女人，为何会这般。
    再次抱拳行礼，郑重的说道：
    “东家，你就信我一次，这事儿一定会给戴管事一个交代。不管他是不是里正，那三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更何况他是里正的不二人选。”
    一个人要想做什么，那坚定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林素原本还想难为他，不过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也懂。
    深吸口气，看着站在罐头作坊门口的凌慕阳，喃喃的道：
    “成，那我就信你一次。这事儿交给你，我就看最后的结果”
    “多谢东家。”
    沈磊说完转身快步离开，看着方向是回家了。
    林素折返回作坊，凌慕阳靠着门框，调侃着道：
    “怎么，不去了？”
    “有人代劳，我还凑什么热闹！”林素心情大好的说着。
    二人回了屋子，围着炉子坐下后，凌慕阳这才又道：
    “你刚才那个算计的样子，真跟狐狸差不多。”
    “狐狸？”林素好笑的摇头，手在靠近炉子的位置烤火，说，“是有点儿不折手段。但沈磊去找他爹，总比我找里正要好。”
    “本来我就一肚子火，万一把沈里正当成了出气筒，可就我的不是了。但沈一舟嘛，身子骨硬朗，应该不会有事儿。”
    “哟，你挺会算计。”凌慕阳揶揄的说着。
    林素撇嘴，交叠着腿看他，说：
    “我又不傻，这点道理还能不清楚？”
    “是是是，你不傻。”凌慕阳边说边倒了两杯水，“在外面冻了那么久，赶紧喝水暖和暖和吧。”
    这一次，林素没有推辞，接过来捧着，缓缓啐着。……
    ……
    此刻客栈后院，程薇就坐在炕边守着，什么都不管了。
    出去还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就躺在炕上，她怎么能不担心。
    要忙的事儿不少，如今她不管，就只能红霞来做。
    姐妹嘛，就是在关键的时刻帮一把。
    将一号留下来的药丸交给她，轻声的道：
    “一会儿他醒了，记得把药喂了。”
    程薇接过药丸，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药后，冷“哼”着说：
    “居然都给我摔成内伤了，这些人是要谋杀吗？”
    凛冽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冷。
    纵使红霞经历颇深，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伸手轻拍她的肩头，安慰着道：
    “你放心，夫人不会让他白受伤的。你先照顾他，我出去帮着忙会儿。”
    “好，辛苦了。”
    “说什么傻话，我先走了。”
    程薇目送着红霞出去，一双素手握着戴乐的手，久久都没有撒开。
    除了屋子的红霞，先是抱柴禾进屋，让程薇添火。
    接着，就是去前面看看，大厅收拾的怎么样。
    除了三胖子、二柱子他们三个，还在客栈大厅“罚站”。
    其余的村民、还有商队的兄弟都走了。
    伙计擦桌子呢，看到红霞后走过来，打招呼的说：
    “红霞姑娘。”
    东家身边的大丫鬟，不管是不是下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得尊重。
    红霞微微颔首，拽他去到一旁，压低声音问：
    “人呢？村里的人去哪儿了？”
    伙计闻言，也压低声音回答：
    “他们都跟着商队的人去清雪了。”
    “自愿去的？”
    “嗯。”
    看着伙计点头的样子，红霞倒是觉得很欣慰。
    至少这细粮……没白给！
    打发了伙计继续做事，她则是走到那三个“罚站”的人面前，不爽的说：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在这儿杵着、碍事儿。”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移阵地。
    不在大厅中间站着，而是去了一旁柜台拐角、不碍事儿的地方。
    红霞见状，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后院帮那三个人分粮。
    不是什么技术活儿，但要分出村里上百户人家，也不是个轻省的事儿。
    米已经分好了，就剩下面。
    红霞帮着，四个人做事儿很快，焦玉达抽空担忧的问道：
    “红霞姑娘，戴管事他……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红霞反问。
    焦玉达察觉她的不悦，忙替自己辩解着说：
    “我……我这是关心戴管事，没有别的想法。”
    “我也没说什么啊。”红霞摇头，见他这么紧张，继续又说，“还没醒呢，不过应该没事儿，别担心。”
    “哎，好。”焦玉达忙不迭点头。
    正说着，后院门被推开，一号牵马进来。
    红霞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道：
    “现在熬药吗？我去。”
    一号把配好的草药给她，问：
    “醒了吗？”
    “还没。”
    “那先别熬，等醒了再说。”一号制止。
    “哦，好。”红霞点头，把药又还给他，继续跟焦玉达干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