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这一天，是真的忙。
    上午立碑、接圣旨，下午拢账、招待商队。
    等林素回到主屋，已经是戌时二刻了。
    浑身累的哪哪都酸，躺在炕上就不想动。
    黄雨给林素揉捏着腿，红霞把晒干的衣服拿回来，叠好收起。
    连九站在门口，恭顺的到：
    “夫人，属下有事求见。”
    红霞放下手里的衣物，走过来开门。
    见只有连九一个，侧身把人让进屋。
    林素已经坐起，黄雨也把屏风拉起来。
    她是真累了，不然肯定去圆桌前听他说话。
    连九单膝跪地，请过安后从怀里把银票掏出来，说：
    “夫人，这是夫人跟黄雨、红霞的银钱，主子让属下给送来。”
    红霞走过去，把厚厚的一沓银票拿过来递给黄雨。
    林素坐在炕上，透着屏风，道：
    “你们主子跟县衙那边是怎么商量的？”
    “主子说，三日后辰时正开始，就在县衙门口发放返银。夫人不用去，让黄雨跟红霞去一个就好。”
    账簿她们俩有参与，所以去一个跟县里那边说一声便是。
    林素听了点头想了下，说：
    “那就让连七跟黄雨去，红霞留在家。”
    连九倒是没怎么样，黄雨则是满脸红润。
    只要有机会，林素就让他们俩出去，方便二人约会、谈心、交流感情。
    送走了连七，林素数出三千两银子交给黄雨，道：
    “你们俩各出了多少我不知道，反正但是给了我一千两，这是三千，你们分了吧。”
    “多谢夫人。”黄雨跟红霞纷纷行礼。
    林素伸了个懒腰，把他们俩打发出去。
    忙了一天，都累了，谁都得休息。
    等房门关上，素妞儿重新躺回炕上。
    捏着银票，看着上面的数额，半天都没有动。
    起身把银票放在炕头柜上，顺道将蜡烛吹灭。
    可怎么都睡不着，有点累过劲儿了。
    亥时正，房门推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素妞儿开口道：
    “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凌慕川关上门，略有些愠火的说：
    “自然有尾巴盯着呗。”
    走到炕前，一边脱衣服一边问：
    “今儿纪樊找你了？”
    “嗯。他想跟你合作，让我帮着带两句话。”林素躺着轻声的说。
    川爷脱鞋上炕，刚刚躺好，小妮子就滚进了她的怀里。
    如此主动，川爷心情舒畅，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
    “我知道他想干啥。”
    “那你会帮吗？”
    “……看心情。”
    凌慕川思索的举动，让林素明白，他肯定会出手。
    一件共赢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又道：
    “我得了这九万两银子……想在北关村这边盖个学堂。”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川爷愣住了。
    俯首瞅着他，笑呵呵的问：
    “怎么突然说这个事儿？你不问我打算怎么跟他合作吗？”
    “你不想我知道京城的事情，我问那么多干啥。”素妞儿十分有自知之明。
    凌慕川闻言笑了，看着怀里懂事儿的小女人，“猛”地翻身，在她耳畔呢喃：
    “媳妇儿这么乖，为夫可得好好奖励才是。”
    意有所指，林素无奈。
    双手抵着他，不死心的又道：
    “那个学堂……唔……”
    最后的最后，素妞儿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他折腾……
    ……
    转天，司徒晑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一直板着脸，估计是因为苏飞云的缘故，所以没有发作。
    不然，肯定走时得鸡飞狗跳。
    凌慕川没走，美其名曰为了三天后返钱的事儿盯着，其实就是想多跟媳妇儿呆一会儿。
    至于司徒晑知不知道他们俩的事儿，林素并没法考证。
    反正人走了，南宫商队也离开了，客栈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她那天晚上想的盖学堂的事儿，也特意在这天凌慕川去县里的空档，她进村找了关大海。
    这是她第一次来关大海家，道道地地的农家小院，五间砖瓦房，过得还算不错。
    被关大海媳妇儿让进屋，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
    小女儿去地里喊人，他媳妇儿给林素倒水，笑呵呵地说：
    “凌夫人喝水，家里没有茶叶，不过俺给放了糖，挺甜的。”
    素妞儿闻言笑了，拿出空碗倒出来一些，笑道：
    “不是很渴，喝不了这么多。”
    糖水跟白水相比，她还是喜欢白水。
    关大海家的看着她没有嫌弃的喝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凌夫人，你咋突然过来了？可是俺家那青小子做错事儿了？”
    “没有。”林素摇头，放下水碗，又说，“关青能干，踏实，人好，没有闯祸。我今儿过来，是想跟大海叔商量点事情。”
    “哦，那就好，那就好。”关大海家的松了口气。
    很快，院子里传来开门声。妇人起身出去迎，推开外屋地们，道：
    “他爹，青哥儿的东家来了。”
    “知道了。”关大海压水、洗手，然后才进屋。
    冲着林素抱拳一下，说：
    “凌夫人来了。”
    “大海叔。”素妞儿起身还礼，“今儿过来，有点儿事要跟你商量。”
    关大海听了点头，坐在她对面，问：
    “啥事儿啊？可是要买地？”
    林素摇头，她在这边的荒地不少，不需要再买了。
    “大叔也知道，这次修河堤、挖排水，原本我是要自己出钱的，可大家都略尽绵力，朝廷也给了大家嘉奖。”
    “我那边得了九万两银子，刨除我最开始的三万两，余下的六万两，我想拿来盖学堂。”
    “盖学堂！？”关大海惊呼出声。
    就连端瓜子进屋的他媳妇儿，都身子顿了一下。
    “凌夫人啊，六万两全都盖学堂？那得盖多少学堂啊。”关大海不敢相信的摇头。
    盖个五间转头瓦房，才能花费多少。
    这六万两盖学堂……还不得该出个皇宫出来？
    呸呸呸，没有不敬的意思，没有，没有。
    林素笑着把碗里剩下的糖水都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些白水，说：
    “大海叔，盖学堂是没多少钱，可是请先生、免束脩，都是钱啊。”
    “束……束脩也免吗？”关大海媳妇儿把瓜子放下，不敢相信的问着。
    林素点头，没有隐瞒的看着她，道：
    “婶子听得没错，都免。而且家里贫困的孩子，会给发放笔墨纸砚，这个记录就得大叔来做了。毕竟十里八村的孩子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关大海理解她的意思，口里不停地说着“没问题”。
    “凌夫人，这些银子是你应得的，你都拿出来盖学堂，会不会……你夫君那边，也不好交代吧。”关大海家的小心翼翼提醒。
    那可是上万两的银子，他们别说见过，就是想都不敢想。
    家底儿能攒出二十多两，那都鼎好鼎好的事儿了。
    林素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婶子放心，就算我夫君在这儿，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关大海见她心意已决，思索片刻问：
    “丫头，你真想好了吗？没有外人，咱们可以反悔，真的。”
    林素笑着摇头，能让他从“凌夫人”叫成“丫头”，说明他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侧身坐着有些累，直接脱鞋上炕盘腿坐好，说：
    “大叔，我真想好了。当初我是自愿给咱们村修河堤、挖排水。如今朝廷体恤，给了补偿，这笔银子我也想做些事情。”
    “学堂要盖就盖个大的、好的，这样十里八村的孩子，都能过来念书。这先生也得请知根知底儿的，叔是这边的老人，自然比我这外地来的要了解。”
    “大海叔，婶子，我今儿跟你们掏心窝说句话。我盖客栈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可赚钱的同时，能把咱村带动起来，也是好的啊。”
    “那是那是，你心地好，俺们都知道。”关大海家的忙不迭点头。
    血肠作坊、罐头作坊，人家都早就盖好了。
    当时说要开工，可后来因为些事情，再加上村里修河堤，这事儿就搁置了。
    前些日子儿子回来，说是秋收就要招人。
    她这也等着过去上工呢。
    打算多赚些钱，贴补家用。
    几个儿子都要陆陆续续娶媳妇儿了，要钱的地方太多。
    关大海看着林素一脸诚恳的样，深吸口气点点头，说：
    “丫头你放心，这事儿既然你信任了大叔，大叔一定帮你办圆满了。这地不用花钱，村北面那一大片荒地，全都是咱们村的。”
    “修建学堂，让孩子不花钱念书，村里人肯定都乐意。盖房子的事儿你也别管，就从村里出。至于这先生……咱们村没有秀才，南关村有俩，我在掂量。”
    林素听到他如此大包大揽的话，由衷的开心。
    “那行，那这事儿我就交给大叔了。需要砖石、木材这些，我让韩澈去张罗，咱们别耽误秋收。秋收完挖地基，来年开春盖。”
    “那不行，别的能等，这事儿不能等。”关大海不同意的摇头，看着她继续又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是十月末，学堂肯定能盖好。”
    “哎哟，那也太赶了吧。”
    “放心，有叔在呢。”关大海豪气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