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媳妇儿说到这儿，把手里的衣服抖搂开，晾上又道：
    “刚过门的时候我可害怕了。我爹说一些上方话我也听不懂，心里毛毛的。”
    说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苦笑着道：
    “大涛到现在没找媳妇儿，也是因为这个。我公公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挺愁的。我们没有孩子，就怕留香根，找下一辈。”
    林素更迷茫了，总觉得蒋家嫂子说的话，她有些难理解。
    什么香根？什么下一辈？
    “呵呵……”蒋海媳妇儿笑出了声，没跟她细说。
    林素也没追问，帮着把衣服晾好，这才离开。
    走好远之后扭头看着蒋家，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使劲儿的甩甩头，看着已经差不多快要完工的房子，嘴角轻轻上扬。
    她在月国的第一个店铺，马上就要盖起来了。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妹子，回来了。”杨老三离老远就看到了她，所以老早就打招呼。
    林素快走几步来到跟前，道：
    “杨三哥，大叔给摘了日子，七月十八，来得及不？”
    “来得及、来得及。”杨老三满口答应，“这样，你要准备的东西是……”
    林素把杨老三说的物件儿，全都记在了心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月国上梁这么多讲究。
    一一记下，去到江淑莲那边做菜。
    只要她在家，帮工饭的掌勺都是她来做。
    今儿去镇上买了带肉的骨头、还有鱼，骨头从中间劈开，炖上豆角、茄子，连汤带肉就都有了。
    冬天晒得黄瓜钱还有，洗净之后跟炒熟的肉丝炝拌，两个菜妥妥的。
    鱼留着晚上做。
    中午开饭，大家伙看着伙食，无不眼睛冒光。来这儿帮着干活，这好吃的是没少吃，不是骨头就是鱼。
    关键做的也好吃，根本吃不腻……
    ……
    临近七月十五，官道上就能看到不少人家在烧纸了。
    有的主坟不在跟前，就只能在十字路口烧，有的主坟在这边，中元节当天过去就行。
    每每晚上出来倒水的时候看到，林素心里都是毛毛的。
    本来胆子还可以，不算小。
    自打那天去了蒋涛家之后就不行了。
    总是莫名的害怕，说不出为什么。
    要不是每天晚上，江淑莲跟宋金花轮流过来陪林素睡觉，估计她自己都不敢独处。
    不过小妮子仍旧记得，永远都是睡在凌慕川这边，把自己原来睡得地方让出来。
    其实，她挺不愿意这么麻烦人的。
    奈何凌慕川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还有江淑莲他们说的那种可能性，再加上现在的非常时期，她就怂了。
    真怂了。
    打了个哈欠，本来想着翻身睡觉，没想到身边的宋金花竟然开口了。
    “妹子，我听三亮昨儿嘀咕，你们家大川说你不仅仅只开一家客栈，是吗？”
    “是。”林素没有隐瞒，抱着被子又道，“做生意就想往大了做。如同那些当兵的，那个不想当将军、不想立功呢？你说是吧。”
    “那倒是。”宋金花应了一下，“那你要是走了，这边怎么办？这可是一个大摊子啊。”
    林素笑出了声，翻个身平躺，看着黑漆漆的屋子，道：
    “不会那么快的，至少得两三年以后。一口吃了个胖子，现在条件有限、不能折腾。”
    “哦，这样啊。”戴亮媳妇儿点点头，趴在炕上，又说，“你那天说要教五乐做饭，是真的吗？”
    林素想起那天戴乐找她的情形，缓缓点头“嗯”了一声，回答：
    “是真的。孩子有这个想法，我正好也没事儿，就顺手教呗。”
    宋金花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之后才道：
    “五乐学做饭也是门手艺，挺好的。就是……我娘那边，一直惦记这工钱的事情。”
    “工钱？学徒肯定有工钱，但是不会高，怎么了？”
    宋金花突然坐直身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林素的方向，说：
    “你真给？”
    “给啊。”林素不以为然。
    在现代，后厨的那些学徒都是有工资的，毕竟他们切菜、洗菜这些都是打下手的活儿，不能不给钱。
    戴乐这边就更该给了。
    孩子老实、踏实、能干，不能亏了他。
    宋金花重重叹口气，突然笑了一下，说：
    “我婆婆要是知道你老早就决定给钱，也不至于这些天总给二哥还有三亮板脸。”
    呃……
    林素对于戴家老太太有些无语。
    如今对她的影响，已经完全推翻了以前的印象。
    这老太太有些刁，而且特别不好相处。
    除了她闺女戴妮儿，其他人全都得靠边站。四喜现在在店铺上工，每次拿工钱都得上交，用江淑莲的话来说，就是给她妹妹攒嫁妆呢。
    古人重男轻女，偏偏这戴母重女轻男。
    女儿是她的心尖子，儿子就是充话费送的，爱咋咋地。
    打了个哈欠，伸手拽了拽宋金花，说：
    “不早了，睡吧，丑时还得起来呢。抽空跟二哥、三哥说下，让他们把这事儿跟老太太透了，省的看脸色。”
    “嗯，只能这么做了。”宋金花说完，重新躺回被窝，长叹口气。
    有些时候，她很羡慕林素。
    虽然是孤女，可嫁给了川子，人家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更重要的是，中间没有公婆、没有妯娌、没有小姑子。
    自打上次闹分家，她跟二房家关系就好了，但是老大家的……还是合不来。
    能离远点儿就远点儿，绝对不往前多靠一寸……
    ……
    荒地那边的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
    最近，木匠开始上了，按照林素的要求，打桌子、打椅子、打柜……
    林素虽然没有给自己盖房子，但是后面的正屋她要了。
    里面除了炕，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来做。
    木匠也是第一次做这样另类的柜子、梳妆台……
    主楼的房梁没上。这个要等七月十八正日子，放鞭炮、祭屋神，然后再做。
    月国讲究多，灶神、门神、屋神……
    反正什么地方都有神，好好敬着、准没错。
    中元节这天上午，停工。
    大家回家该上坟上坟，该干嘛干嘛。
    就剩下收尾的工作，每天戴荃都跟媳妇儿过来，给屋子烧火、烧炕。
    刚盖好的房子潮气重，需要正经烘几天才能住人。
    林素准备了些纸钱、馒头、烧酒，趁人不注意，去了后山北面。
    凌慕川不在家，她得去山上，给风长老上坟。
    怎么说他都是养育凌慕川的人，得好好恭敬。
    把四个馒头摆好，又把酒瓶子打开，放在一旁。
    压上坟头纸，这才掏出火折子，把纸点着。一张一张往里面添，嘴里也不停地念叨着。
    反正就是让他保佑凌慕川，让他平安无事等。
    刚烧完，又把酒淋上。做好一切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上山的脚步声。
    林素心里“咯噔”一下，没等躲呢，那人就来到了跟前。
    看清来人，林素长长的松了口气，道：
    “怎么是你啊，吓我一跳。”
    凌慕阳跟连七一起上来的，看着抚胸口的女人、蹙眉，又看了看坟前的东西，顿时明白了。
    他知道凌慕川没瞒她，来的时候连七已经说过了。
    走上前，把自己带的东西放下，问：
    “追魂让你来的？”
    “没有。”林素摇头，看了眼不算太高的坟包又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他到底养大了凌慕川，该给的祭拜，还是要给。”
    凌慕阳听了点头。连七操起镰刀，把坟头还有周围的野菜、杂草，都收拾了一下。
    弄好后，凌慕阳重新压了坟头纸，蹲下身子烧纸。
    “你有什么事儿就找我，追魂走之前找过我，说了你的事情。这半年他回不来，不过你放心，有消息我就会过来告诉你，不会让你担心。”
    “你不是怕我骗他吗？”林素淡淡的说着。
    女人记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忘得。
    至少林素不是。
    当初不跟他计较，不代表凌慕川走了不找后账。
    凌慕阳烧纸的动作顿了一下，连七见状，故作去一旁收拾，躲开了这边。
    只剩下他们两个，凌慕阳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席地而坐看着她，说：
    “我是怕你骗他，但是你会吗？”
    林素冷笑，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拿起纸钱添了两张，道：
    “我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会不会这么认为。”
    哟呵，还挺不吃亏。
    凌慕阳笑着摇头，屈膝看着盖好的客栈，说：
    “我不信你，但是我信追魂。他既然那么无条件的相信你，要跟你在一起，自然你对他来说，就是不一样的。”
    “至于曾经的事情……我自认做的没错，至少我是替我兄弟着想，咱们的出发点不一样。”
    林素听到这话，长叹口气。正视着他，十分认真的说：
    “也正因为你的出发点，所以我现在才能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不然……我不会理你，以后都不会。我不喜欢被冤枉，更何况是你武断的冤枉。”
    “就像你说的，你为了凌慕川着想，我也为了凌慕川着想，所以我继续待见你，不撂脸。但是再有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