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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马甲号是究极BOSS——质谱仪(19)

    很快,他听到喧嚣的马蹄来到他的身后。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那群强盗已经笑嘻嘻地围在他后边。
    一根鞭子抽到他背上。
    跑起来!小家伙,跑起来!一个人吹着口哨,像在动物园里围观猴子。
    报出圣子身体各部位价格的声音从后边响起。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左右是死,跟我们回去,还能少吃些苦头。他斯斯文文地劝道,为什么要跑?
    接着,他悲悯地开始祈祷宰杀牲畜前的祈祷。
    希德扶住树干,低头喘着气,沉郁地思考强调提出的问题。
    他确实没必要跑。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公会已经发现父主存活的迹象,他到成年礼那天还是会被献祭。对于切尔特的那个家,他毫无归属感。
    他能轻飘飘地活到现在,没变成疯人院里的住民也真是奇迹。
    他的人生没有希望,连卡尼亚斯的毕业典礼都看不到。
    卡尼亚斯奥尔德。
    默念到这个名字,他转头瞥见停在他肩上的蝴蝶。
    一个美好的姓氏在他的舌尖跳舞。
    奥尔德。
    蝴蝶的翅膀上泛起温暖的光。
    奥尔德。他又将这个姓氏轻轻重复几遍,奥尔德,奥尔德
    少年的嗓音很好听,像是雪山上缓缓坠落下来的冰泉。蝴蝶翅膀一振,将光芒洒在他的脸颊上。
    卡尼亚斯不会光明咒术,这些光只是没有实际作用的慰藉。希德却觉得整颗心都被泡在了温暖的神池里。
    卡尼亚斯奥尔德,这个来路不明的混蛋,在他抱着兔子走入他的眼睛之际,就像一阵令人不安的可恶的风,摧垮了他的黑夜。
    在植物花房那天,他总是盯着卡尼亚斯,不是因为心有余悸。
    也许是因为,在青年向他走来的时候,他身边有束玫瑰。
    也许他想把这束花摘下来,送给那个没有揭穿他身份的、绅士风雅的贵族青年。只是他太害羞,没敢这样做。
    可是青年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从那天起,他的天空一点一点地出现了光。
    他的公寓里有了别人挂上的摆钟、画像,以及为他摆在茶几上的牛奶瓶,后院里风信子的幼苗在秋风里沉睡,等待来年的初绽。
    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可以用美好来形容了。
    希德不是在逃跑。
    他只是在和远道而来的骑士玩一个捉迷藏。
    而他想被找到,仅此而已。
    破空声再次传来,少年回过头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马鞭,往身后抛出一堆魔核。
    他精神力不够,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也是浪费。
    魔法晶核是大陆底层人务农八百年都见不到的稀有货色,几个强盗看到地上一晃五光十色的晶核,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和同僚们争抢。
    会长的马蹄差点踏到他弟兄的背上。他惊怒着勒住马口,叫道:捡什么!抓到他,这些都属于我们!
    希德跟着蝴蝶的轨迹吃力地走过去。
    会长连忙大喊:抓住他!
    希德回头:难道您每次都能公平地分赃?
    这句话一出来,几个强盗抢得更凶了。
    少年趁机逃开。他痛麻的双腿异常轻捷,跑了几步便几乎要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强盗头子怒火冲天,一抽鞭子,让坐骑直接踩着几个莽夫的身体跃起,落到少年眼前,伸手朝他的脸庞抓去。
    他本是亡命徒,几周前才受到公会雇佣,眼下哪还要管什么活捉圣子的任务。
    一股杀气冲希德扫过来。他身形一晃,坐倒在地,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艰难地将涌进咽喉的鲜血咽下去。
    强盗头子瞧着面如土色的圣子,收起马鞭,阴阳怪气地尖笑道:走,小海豹快些走!
    希德倒在地上,却似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一双皮靴。
    他记得这双鞋子,它是那双引诱他堕入陷阱里的、熟悉的猎人的靴子。
    在横跨半座山岭后,卡尼亚斯来到了圣子的眼前。
    强盗扯起缰绳,骢马冰冷的铁蹄正要将光明圣子的脖子踩断,青年竖起了一根手指,抵在嘴前,眼前浮现血玫瑰的蚀刻。
    嘘。
    噤声。
    在青年伸出食指的刹那,仿佛真有一根针将他们的嘴巴缝了起来,把他们坐骑的蹄子绑在地上。
    所有生物都在此诡谲的刹那失去了行动能力,如坠无底冰窖。
    除却圣院的圣子。
    卡尼亚斯安静地看着他的男孩重新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向自己靠近。
    宛若生命最初,赤子蹒跚学步那样,希德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朝他走过来。
    光明元素在他脚下铺成了地毯,光辉而虔诚,像是沐浴在阳光下的信徒,向他的主朝圣,从黑暗走向光明。
    五米,四米,三米
    属于他的男孩,眼里缀满灿烂辉煌的群星。
    希德的学习能力还是那样惊人,从站起身后就再也没有摔倒。
    两米,一米。
    希德终于来到他跟前。
    抬起头,懵懂地看看他,似乎在确认来者的身份。
    随即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卡尼亚斯拥住精疲力竭的圣子,将他打横抱起。
    他自己盯上的最漂亮的孩子,抱在怀里轻得像纸,他都不舍得弄坏。
    此时居然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骨头都有好几处断了,狼狈得像刚刚从地狱里九死一生地爬出来。
    少年的精神有些涣散。他无意识地往卡尼亚斯胸膛上蹭了蹭,嗅到青年熟悉的味道,安心地卸下了防备。
    他睁着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睛,呢喃道:卡尼亚斯,书签被我弄坏了
    圣骑士垂着头,眸光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流涌过心头。
    这是小圣子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青年抬起手,温和地抚着他的脑袋。
    没关系。卡尼亚斯轻轻地说,做得很棒了,好孩子。
    希德嗯了一声,缓缓阖上灿金色的眼睛。
    卡尼亚斯降下深度沉睡的诅咒,在少年额心落下一个晚安吻,让他躺在膝上。
    午安,诸位。青年漫不经心地讲道,放心,殿下不喜欢我杀生。
    他抬起了深渊鬼火似的眼眸,慢条斯理。
    面如死灰的众强盗早已魂飞魄散。
    但无形的力量压着他们的头颅,只能令他们跪着、宛如待宰的奴隶般听他最后的吩咐。
    所以,就算求我,我也不会下杀手。
    毕竟他是圣、骑、士。
    失语海的边际,榕树林为沉浸之间的场所笼罩。
    海面莫名漾出一圈血色,凄厉的蚊音刮满晦暗浑浊的苍穹。
    在大陆的另一角,在一片漆黑旗云之下,属于黑暗公会的高原,一抹黑影向北方投去短暂的一瞥。
    又出现了。
    主的气息。
    是一种名为愠怒的情绪。
    这一次希德终于睡到了自然醒。
    抱熊不在他怀里,他居然也破天荒的没做噩梦。
    如果不是他浑身酸痛,动都动不了,他还要错以为掉下悬崖才是梦境。
    天花板上装着丁香花型的大吊灯,这是亚历山大的家族图腾。
    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
    卡尼亚斯走进来,他的步子很轻,看到希德醒过来,坐到床边的木椅上。
    我睡了几天?
    算上今天的话,一整周。
    希德抬起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
    青年笑了笑,将他的肩膀揽起来,让他靠在怀里。
    骑士读懂了他的表情,这让希德很受用,在青年的拥抱里找了个适合睡觉的姿势,软软地蹭一蹭他的下巴。
    原本假装矜持的小圣子忽然赖在怀里,对他热情地撒起娇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卡尼亚斯心底一清二楚。
    没有什么想对我说?
    少年睫毛一颤。
    老鼠会的真实情况不能告诉卡尼亚斯,这与黑暗公会有关系。
    他突然能走路的真相也不能告诉卡尼亚斯,这与黑暗公会还是有关。
    卡尼亚斯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大陆上的一员,和来自深渊的神是无法比肩的。
    不能把他卷进来。
    希德压下复杂的情愫,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他们就是、自己突然好了
    卡尼亚斯眯起眼。
    希德最受不住他这种目光,用双手遮住眼前:你说过我可以任性的。我也不问你的事。
    十分公平的交易。卡尼亚斯身上也有很多秘密,但他会尊重他的室友,不再去偷窥。
    他又听见了青年的笑声。
    一定是在夸他聪明。他想。
    好。卡尼亚斯轻轻地说。
    略带冰凉的温度覆住了他的手。希德睁开眼,看到青年托着他的手背,在他掌心上放下一根很小的灰白色短笛,短笛末端被打洞穿上了软绳。
    他凑近了观察,胳膊一颤,差点把笛子抖下去。
    这是用肋骨做的骨哨。
    谁的?
    您不用管这个。卡尼亚斯捏住骨哨上的绳子,将它环住小圣子纤细的脖颈,在后颈打结,代替了曾经那枚书签的位置,以后遇到危险,就吹一下哨子。
    和随手拿来的树种不同,这是他从自己肋骨上折下来的。
    一旦骨哨被吹响,无论在深渊之底,还是光明神的殿堂,他都听得到。
    他看见少年一脸困顿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拾起骨哨。
    像这样
    卡尼亚斯微垂着头颅,将哨子吹响。
    软绳很短,青年的额头挨着圣子的额头。清亮的乐声里,叫作卡尼亚斯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小圣子的脸颊瞬间红成了锅炉。
    一簇黑发还落在他的鼻尖,令他想起森林里那只指引他去寻找骑士的蝴蝶。
    旖旎暧昧的气氛里,有个磨人的问号像是西瓜虫似的爬过希德的心头。
    学院里传闻风流成性的卡尼亚斯,对其他人,是不是也像对他这样?
    这个问题一直在希德头上绕着,直到卡尼亚斯帮他梳辫子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青年半垂的睫帘,忍不住脱口而出。
    奥尔德,你帮别的女孩子梳过头发吗?
    卡尼亚斯手里的木梳一顿。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从他苏醒到现在,似乎没有见过多少雌性人类。
    他伪装的那个人异性缘倒是不错,经验也很丰富。别说梳头了,更亲密的举止亲吻、上床都手到擒来。但他对这些暂时还没兴趣。
    卡尼亚斯的视线滑向希德的发梢。
    伪装久了,他都快把自己当成人类。
    卡尼亚斯暗自哂笑。
    他说:没有。
    虽然丧失部分零碎的记忆片段,但他本身不是人类,不用在别人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何况他无需讨好比他柔弱的种族,那种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就更无可能。
    但如果是希德切尔特
    大概是个意外,没有第二个的那种。
    希德不介意他的回答到底是怎样的,不过否定的回答确实会让他更开心一点。
    就算是谎言,那也说明自己有让卡尼亚斯说谎的价值。
    他收起了镜子,把自己蜷成一团,将头埋进阴影里。感觉到脑后的头发被轻轻扯动,他能想象到青年那双有力的大手正握住自己的蝎子辫。
    被海风吹动的风铃,以及庄园四处蒸腾上来的稻香。亚历山大的城堡静谧得异于寻常。
    大公出门打猎去了。二皇子已经得知事情始末,吓得赶紧把圣骑士尽数送回来,一个人带着仆从星夜兼程赶回了帝都。唯恐圣子抢先和他父皇打个报告。
    圣院在人类帝国的地位不容小觑,若是希德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地一说,最坏的可能是令他直接退出储君竞争圈。
    他不敢冒险。
    圣院剩下来的牧师为希德的伤口施加了圣光,不过他伤得很重,短时间无法痊愈,还需要在圣院神池里泡上一会儿,修复深入脉络的损伤。
    但从老鼠会手中救走希德的是卡尼亚斯,这位强大果敢的圣骑士比其余教徒更有话语权。
    在他发话前,他们不敢妄下主张。
    卡尼亚斯抱着希德走下楼,佣兵小队的三个人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
    准确来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只有翘着二郎腿的红发姑娘柯特妮,半精灵奥米加屈着一条腿坐在树里,握着一只怀表,不知在想什么;伊萨克则在疯狂地挥舞战斧赶走空气里的蝇子。
    一群女仆握紧托盘,战栗地躲在角落里,看向举止粗俗的佣兵。
    大公命令女仆好好照顾眼前这帮人。据说他们是整座庄园还能保全下来的恩主。
    圣子瞧见战士恼怒的模样,手指上浮现一圈魔纹,用驱蝇咒赶走了讨人厌的飞虫。
    这也是卡尼亚斯教他的小法咒。
    他正要转头过去向卡尼亚斯炫耀一下,震耳欲聋的咆哮把他吓一大跳,辫子里的蓝宝石抑制器差点蹦出来。
    青年好笑地望向怀里睁大眼睛不动的熊。
    竟然真的是圣子大人!战士拎着斧头就朝他冲过来,五年前您替我的母亲治好了老寒腿,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脸上很多麻子的
    柯特妮蹙了下眉,放下茶杯,优雅地伸出腿来,将这个大块头绊倒。
    红发姑娘平静而礼貌地说:你吓到他了。
    伊萨克在一周前才得知希德的身份。
    年轻而强大的佣兵队长将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抱到营地之际,他才看到了圣子掩盖在斗篷下标志性的银白长发。
    伊萨克瞬间对眼前的青年升起无比的崇敬之心。
    他们老大真够猛的。
    竟然能睡到那个圣院里高傲得快飞上天去的光明圣子。
    灰头土脸的战士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向卡尼亚斯投去敬佩的一眼,就不作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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