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说来,你每假扮一个人,就要花大量的精力去了解他,学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
是啊。
楚行云本就听得吃味,谢流水还敢应!这一下脸更黑了,他见小谢毫无自觉,还眉飞色舞地继续跟他描述如何对镜训练,练了多久楚小云闷头剥桃子,不肯理他。
哎,你有没有在听啊?楚楚,好楚楚谢流水走过来,忽然悟到了什么,笑眯眯地弯下腰,问,小云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楚行云坐在树下,剥好了一个水蜜桃,自顾自吃,眼都懒得抬,闷闷道:
我没有。
越是没有就越是有了。谢流水笑一笑,不说话,坐到他身边,一低头,咬了一口小云的桃
很甜。
楚行云立刻皱眉:吐出来!
桃汁四溢,甜润似蜜,吃进去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小谢很委屈:你好小气,不过是吃你一口桃肉,你就凶我。
我不是因为这个楚行云叹了一口气,你吃我的桃,这是什么典故,你不懂吗?
我就是因为懂,才吃你的桃啊。
傻子。楚小云无奈地看着他,分桃断袖,这些典故没一个是好结果!快点把桃肉吐出来。
谢流水怔了一下,继而笑极:这不要紧,我们只要和典故里不一样,坏结果就不会应验了。
怎么个不一样?
比如吃完桃子亲一亲。
谢流水欺身吻住他
日出跃海,轻烧天一半。
乌金飞蓝,霞掩鸥鹭,碧波晕绯红,光照处,四方缤纷色,都绘霓衫。
楚燕乖静地看着这两人,觉得嘴里的桃子都不够甜了。
一吻毕,楚行云推开他,小声道:我妹妹还在
得了吧,你妹妹看得还少吗,再亲一次好不好?
一边去。楚行云把小谢拎走,谢流水不甘心,又凑上来,那你不让我亲,我帮你梳头好不好?
那好吧。
楚行云坐在树下,剥几个鲜桃,小谢在他身后,抽出折叠小梳,梳齿咬着楚行云的发丝,轻轻一动
卡住了。
谢流水使了点劲
梳子卡在上面,纹丝不动。
你看你,头发打结成这样!平常怎么也不保养一下。
楚行云心想男人保养什么头发。小谢梳不动,只好一手握发,一手握梳,轻轻地硬扯,劲用大了怕楚行云痛,用小了又梳不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楚行云的头发梳顺了。
你自己瞧瞧,你这什么头发,粗硬毛躁,干枯分叉,还老打结!你头发这么长,要多梳勤洗,每次洗完要抹一点精油
楚行云懒得听小谢护发心得,一把夺来梳子,去楚燕那帮妹妹梳头。
妹妹的发很细,有些太弱不禁风,也不够黑亮,楚行云心想,以后回家多给她喂点黑芝麻糊。
小谢缩在楚行云身后,探头探脑,试图亲亲,楚小云凶他:去把那些桃子吃了!
谢流水看了看,发现刚才楚行云剥了好几个桃子,原来是留给他的。
等你吃完我们差不多走了。昨晚那些人都没有回来?
谢流水摇头:我昨晚有注意海面,没有船回来。
楚行云心中沉思,赵霖婷在这东南面捡到了蛇鳞,各家人纷纷想去看看,他倒不想和这些人抢东西,只是无归村明显与人蛇渊源颇深,传闻里,村中也有人像楚燕一样长出掌中目,那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终归,他要去看一看才能安心。
三人划船出海,乘风破浪。人本向光,太阳高照,便觉得牛鬼蛇神尽退散。他们向昨夜赵霖婷所指的东南方驶去。此处还是近海,水面上耸立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像一片海上石林。
楚行云想,原本这里应该是一整片岩岸,潮起潮落,海水侵蚀,才变成这副样子。他们的船驶进来,四周有七根桅樯般的石柱,孤然傲立。前方靠岸处,是一座垂直陡峭的海崖,巍峨气魄,海鸟围绕。
谢流水皱了皱眉,这等于封死了他们上岸的路,想上岸,只有走回头路。
楚行云向东南方望去,海上石或大或小,千奇百怪,他一眼,便看见了赵霖婷所言之地
石林掩映中,浮现出一座海蚀穹,原本应该是一座山,山体中间被海水冲刷出一个空洞,也叫海蚀拱桥。楚行云以前在海边见过,但都比较小,眼前这个极高极广,遮天蔽日,远远望去,像海上的巨兽,侵蚀半边苍穹。此等壮阔,只称它为拱桥很不妥当,该尊称它叫象鼻山。
谢流水掌舵,船渐渐逼近,楚行云看见象鼻山四周,零零落落,停了好几只小木船。
他和谢流水相视一看,昨夜那些局中人想必是到这了,但
一夜过去,为何没有人归来?
船驶进象鼻山的空洞里,船边的海水由碧转湛,最后深成一汪黑水。山体很宽、很厚,洞里的直道也很宽、很长,只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一圆白光。
这里不太对劲。谢流水皱眉道,一个人都没有。
楚行云环顾四周,这个洞很宽敞,也没有岔口,昨夜来了那么多人,空船都停在外边,那他们人都去哪了?
保险起见,谢流水把船退出去,停靠在山岩边,楚行云跳上一艘空船,查看,没有打斗的痕迹,船尾有几根绒毛,似百灵鸟的,这艘可能是顾晏廷的船,鸟毛周围,散落着两枚亮亮的鳞片。
黑色的,蛇鳞。
楚行云皱了皱眉,换了一艘空船,这艘船也完好无损,上边有一袋包裹,打开一看,里边有许多刀片。昨夜一群人里,只有顾雪堂是用刀片的。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船头好像有一处暗褐色,蹲下来一看,是用血写的一个字:
跑!
楚行云心头一跳,他回忆起无归村的传闻,村里人意外发现有一个狐岛,打了很多狐狸剥皮发财,结果再出海,人就都失踪了。有人劝他们修一座狐仙庙,村里人照办,然后开始向狐仙许愿,祈祷亲人早日归来
恐怖的是,许完愿,一夜之间,失踪的人竟全都归来!紧接着,村里许愿的人就长出了掌中目。
楚行云,回来。
谢流水把小云拉回自己的船上,准备划船走人,楚行云坐在那,想起了人头窟,当时在水道里见到石刻壁画,画中人把掌心印在人蛇上,长出了掌中目。
那七幅人蛇壁画循环观读,世间之人,由生向死,经过掌中目,又由死向生,生生死死,及至永恒。虽然谢流水说这是虚诞之谈,但不管能不能真的做到,至少,壁画想表达的就是这一层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传闻属实,这些长出掌中目的村里人其实不是朝狐仙许愿,而是朝人蛇许愿了?
但如此,又有些想不通,是有人蒙骗村民,让他们拜人蛇却自以为是拜了狐仙?还是这些村民本就想拜人蛇,却拿狐仙当幌子?可石刻画里的画中人是把手心印到人蛇身上,才长出掌中目,那这些村中人,上哪找来人蛇印手心?最后他们失踪的亲人,又是怎么回来的?
几多思绪在脑中翻搅,人蛇、掌中目
回来
忽然,楚行云抖了一下:
最后回来的亲人,很可能不是人
而是人蛇!
村里的亲人,欢天喜地,去海边,把手伸过去,迎接他们
楚行云还没想完,突然,船尾一震。
怎么了?
谢流水皱眉:船划不动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四周涛浪滚滚,隐隐有漩涡之象
忽然,一个大浪头打来,水花四溅,好像有什么东西翻搅而出
楚行云往海里一看,瞬间全身发冷
翻涌的白浪里,有数十条巨大的黑鳞蛇尾。
人首蛇身!
第五十六回 入心魔1
象鼻山千障狐脸,
窥空洞虚无乌有。
楚燕!背后
一条黑鳞蛇尾缠上船来,楚行云拔剑出鞘,正要杀,刹那间,楚燕腾地一翻,不假思索地踩住蛇尾,倒提起来,海中人蛇痛得翻身而出,露出半截人身,要来咬她,楚燕面不改色,五指并拢成尖,一刺,手刀穿透它的胸膛,一记抓握,抓出一颗血淋淋的心。
这招黑虎掏心流畅无比,像是历练了千百回,楚燕自己都怔住了,她看着手里的心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扔掉,茫然无措,自己这样会不会吓到哥哥?
楚行云心里明白,楚燕既然长出了掌中目,那她以前定然接触过人蛇,他上前搂住她,安慰道:别怕,你以前是杀手,身手厉害是理所当然的。
听他这一句,楚燕才算缓过劲。被她掏心的人蛇怪倒在血泊中,沉入海底,其他人蛇蜂拥而上,共食之,倒让出了一条路。
别磨蹭了!快划船!
谢流水抛来船桨,三人抓紧时机,划船而出。
蓝汪海被搅成黑蛇洞,白浪里都是亮亮的蛇鳞,他们仨武功在身,若在陆地上同这些怪物厮杀,倒也能打,但此时在海上,四周茫茫皆是水,这些人蛇占据地利,而他们只有一叶小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有些人蛇回过味来,掉头追赶他们,谢流水在船头,楚行云在船尾,时不时露几手十阳真功,有不怕死的人蛇跟上来,楚行云剑尖一点,点在黑鳞蛇尾上,霎时,那条人蛇就从海中炸出,飞至半空,血溅三尺,于此同时,它蛇尾上的黑鳞片片尽剥,楚行云运功于掌,以气纵物,以鳞代刀,蛇鳞似箭雨从天而降,刮擦水面,人蛇被砍得惨叫不绝,可能是怕了,逐渐沉进水中,看不见踪影。
四周渐渐恢复平静,碧绿的海水泛滥到天边,一望无际,只有千奇百怪的石林矗立着。他们身后是象鼻山,靠岸那头是绝壁海崖,四周又是七根成天顶立的巨大石柱,只有穿过这片石林,才能回到无归村。
楚行云击退人蛇群,重新拾起木桨,赶快划船跑路,划了好久,划的他大汗淋漓,忽然发现,这四周,还是那七根石柱。
别划了。谢流水环视一圈,低头看着海面,道,我们被困住了。
楚行云暗中恼悔,他早该想到的,那无归村不对劲,这海上石林自然也不是什么善地,否则昨夜那么多人,怎么一个也不回来?
他抬头,看着周围奇怪的石头,问:这里是不是排了什么奇门遁甲,还是有什么石头阵法?
阵法?谢流水摇摇头,他低头,指了指海面,是水流不对了。
楚行云仔细去观察,发现,这石林中的海水流向好似成了一个很慢的漩涡,水循环流圆,他们的船行在海上,此时又无大风,自然只能跟着这水原地打转,再怎么使劲划船,以三人之力,又如何能抗海。
谢流水笑了一声:看来这底下有东西不想让我们走。
这水流越转越急,一波一波将它们往后推,一浪接着一浪,愈来愈凶,划三步退十步,很快,楚行云他们又被逼回象鼻山前。他们在明,人蛇在暗,被动挨打,毫无办法。
这些人蛇长得奇怪,性子还真怂,不敢跟你硬碰硬,就潜在水底搞鬼。谢流水摞了船桨,对楚行云笑:它们不让我们离开,还想把我们赶进这个山洞里。
楚行云却笑不出来,他心中觉得可怖,怪物并不可怕,管它是三头六臂还是人首蛇身,说到底,就是长相奇怪的动物。世间奇怪的动物多了去,能跑能飞能游,可是只要加上一条蠢笨,就完蛋了,甭管先前有多吓人,真动起手来,保管一杀一个准。能砍能剁能杀,那就不可怕。
聪明,才是最可怕的。
这些人蛇还没有完全变成蠢物,甚至可能还有领头人,成群结队,在水中搞鬼。现在看来,昨夜那伙人可能也被赶到了山洞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他们偏偏不见了踪影。
不惧生死,只惧未知。
象鼻山似拱桥,这洞就似拱桥的洞,只不过此山厚重,洞也自然比所谓拱桥宽大高阔,但再怎么宽,说到底,这洞两边凿空,处在这一边,就能望到对边的一圆白光,直通直达,知根知底。不像山洞地窟,狭小弯绕,容易生岔子。楚行云想到顾雪堂在船头写的血字: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竟然能困住局中几大家?
不管怎样,这洞最好别进去。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击退人蛇。
等等,顾雪堂
顾家。
血虫!
楚行云忽然想起,局中的人蛇、血虫、红蜥是三生相克的,人蛇吃红蜥,红蜥吃血虫,血虫又分食人蛇。他手心里的掌中目,正是用了顾家蛊才解毒痊愈。看来退人蛇,还得靠血虫才行,再一想,谢流水的再生能力可不正是来自血虫?
他当即一说,小谢也点头,反正此时他们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谢流水小刀出鞘,往手上划了一道血,向海面上撒去。
点点鲜红晕在碧蓝里,如烟似雾,渐渐消解。
谢流水看着,忽而觉得有点不妥:楚行云,昨夜顾雪堂、顾晏廷、顾晟霆,都来了,他们是顾家人,用血虫更是得心应手,可
可他们,也都没能回去。
楚行云心中也一怔,他只想了第一层,却没再往下想,现在血都撒了,说什么也没用。不过,等了好一会儿,海面也没什么变化。
嗯好像我的血没什么用。谢流水瘪瘪嘴,人蛇虽然怕血虫可也不是任何血虫相关都怕,不然什么掌中目、人蛇变也没必要那么麻烦,找只血虫咬一口就就会变好了。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楚行云道:实在不行,我闭气潜到海底,把人蛇引出海面,再打
不行!人蛇天天泡在海里,跟鱼一样。你下海跟鱼打架,不是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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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邵年梦(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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