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没说话,谢流水以为他介怀那夜,于是又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嘛,有点过节,嗯风流债。你看,灵魂同体虽是权宜之计,但不是长久之计,我要是救回你妹子,烦请楚侠客好好找找灵魂分体的法子,之后有仇报仇,这样可以吧?君子报仇直待三年,小人报仇只在眼前,你这么君子,等一个月不算久吧?你要是实在意难平,你强回来嘛,就在这都可以,来来来,只要你点个头,我就脱光躺好,现在立刻马上,野合,怎么样?
楚行云嫌弃,埋汰,作生无可恋状,回:对你,硬不起来。
谢流水在心中翻白眼,偷偷想:鬼嘞,这么多年,还不是回回想着我自慰。
此时慕容包扎好伤口,勉强站起来,看向楚行云手里的绣锦山河画,问:接下来咱往哪儿走?
楚行云看向谢流水,只见他伸出小拇指轻轻摸画,随即道:奇怪,这石门后怎么是空的。
空的?
空地?
谢流水又再仔细摸索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论,楚行云无法,只好如实转述给慕容,慕容奇道:这怎么可能?他举着灯把子在四周晃荡了一圈,你瞅瞅,这里不就有个墙儿?说着,手还拍了拍那堵墙:嚯!还挺结实,有墙有道,怎会是空地,会不会是地图漏标了?
楚行云和谢流水无言以对,只是看着慕容身后那堵墙,不知用何材质砌成,好似黑琉璃,其上有一片片闪光,乌溜发亮。
此时慕容的手还放在墙上,只听他又道:咦?奇怪,这墙怎么在动?
谢流水猛地一抖,捏了片杏花就冲上去,与此同时,楚行云也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见一盏硕大的金黄灯笼,高悬在头顶。
灯笼的中央,有一个竖瞳。
楚行云和它对视,瞬间浑身发冷。
蛇
巨蟒!
作者有话要说:记忆指路标:竹青提到斗花大会的头奖是绣锦山河画第十四回见思惑3
第十九回 共生蛊1
入蟒腹虿盆舞尸,
捉鬼孩魔窟偷宝。
谢流水冲上去一个大力将慕容扔离墙边,慕容摔趴在地,忽然发现周身的墙在迅速扭动,接着,他眼睁睁地看见足有一俩马车大的蛇头,高昂而起
四周一片静默,巨蟒睁开金黄的蛇瞳,扫视蝼蚁般的人。
操
操他娘的快跑啊!
慕容想一溜烟地从地上蹿起来,然而想归想,他和楚行云谁也没动,目光和蛇瞳对视,楚行云只觉得心尖被冰冷的蛇信舔过,霎时冻死了人的那口活血,四肢不受控制地僵冷下去
突然,慕容手一抖,手里的灯把子掉在地上,这一下猛地敲碎死寂,发出刺耳的咣当
完了。
一阵腥风起,蛇身一缩,蛇头俯冲而下,慕容两眼一闭,认命了,然而耳边疾风过,蛇身从他身侧弹飞而过
是冲着楚行云去的!
谢流水一头撞进楚行云怀里,将他撞到一边去,抓住云脸就是一阵揉捏:清醒点!不要去和蛇对视
话还没讲完,蛇尾一摆,一个巨力打来,刹那天摇地动,碎石似暴雨,倾盆而落。楚行云被砸得回了神,这巨蟒足有一层楼高那么粗,其长更是不可计,盘旋而绕,堵得四下里都是墙,他们简直就是在巨蟒的缠绕圈里东躲细跳,放眼一扫,休说有什么生路,连一点洞窟的石壁都看不到,满眼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黑鳞,看得楚行云头皮发麻,突然,他发现左右两边的墙在不断缩紧,谢流水骂了一声,这是要把他俩活生生碾碎,他提着楚行云往下跃去
瞬间,蛇瞳金灯笼就亮在脚下,紧接着,血盆大口立时张在楚行云眼前,此时避无可避,楚行云径直落入蛇口,抽剑出鞘,插了一把封喉剑,死死顶住要咬合的牙关。
巨蟒疼得剧烈扭动起来,楚行云几乎要被它颠下去,幸而谢流水搂住他,两人站在血盆大口里,忽然觉出了不对,这蛇嘴里,没有信子,没有毒牙,更奇的是,也没有黏液和异味,一剑刺立在上下颚,竟也无血,谢流水放开楚行云,走进蛇喉口,楚行云咬死了牙关,右手伤重,只能凭着一只左手硬撑着巨蟒牙关,撑了一会,只听谢流水在里边飘出一句话:
这蛇是死的。
楚行云还没消化出这到底什么意思,巨蟒已将整个身体蜷起,蛇头疯了一般往钢筋铁甲般的蛇身上撞,这一下将楚行云撞飞出去,谢流水从蛇口飞出来抱住他,却不带他逃,转而又冲了回来,楚行云条件反射要拿剑去撑快闭合的蛇嘴,却被谢流水重重一推,直接跌进食道!
楚行云骂了一声,幸好多年练武的底子没丢干净,他眼疾手快将剑一横,亘在食道之间,双手吊杠子似的吊在那,才没落个葬身蛇腹的下场,正想慢慢爬出去,突然,慕容举着个灯把子啊地迎面撞来,把楚行云撞歪了身,霎时,手一脱力,封喉剑一松动,两人坐滑滑梯似地溜进了蛇腹里。
慕容一下子摔进一浅潭,呛了一口水,倒在一边咳嗽,楚行云被谢流水凌空拎起,幸免于难。他忽然想起谢流水说过的话,这蛇,已经死了。地图上石门后是空的,而当时四下里全是蛇身,无路可走。假设一定会存在一条生路的入口
那就是蛇口了。
所谓入口,入口而已。
若真是如此,那么巨蛇一开始就并不是在攻击他们,而是请君入道。然而除非是事先知此布局的主人,否则来者谁会坦然走进血盆大口里?而巨蟒一旦遭到攻击,很可能就会判定来者并非该来之人,从而紧闭蛇嘴,封死入口。所以不速之客若进入此地,要么到处逃窜,要么绝地反击,而且越是武功高强,越是不可能入蛇口,最后自以为死里逃生,赶紧两手空空原路返回。
那么,再往下想,这蛇腹里,才是大文章。
楚行云自己想通了这点,忽而感到谢流水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往前走,楚行云收剑入鞘,一手拉起慕容,一手捞起灯把子,举起来环视四周,立刻理解了谢流水说这条蛇死了的缘由,他们仍在巨蟒里,但这蛇却是被掏成了个空腔,血肉硬化,内里没有任何黏液、器官,呆得久了,还隐隐闻出一种防腐的药味。
可是,这死物又为什么能动?
一时无解,谢流水也难得不想说话。他们绕开这个浅潭继续向前,谢流水做打头,他一声不吭走了十步远,然后才准楚行云跟着他,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默。楚行云在身后观察谢流水,这人的后脖颈微微后缩,像猎豹隆起的背脊。
慕容被这一系列的骇变耗光了体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正好省了楚行云编谎话骗他的精力,不知又走了多久,谢流水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楚行云快步向前,正欲询问,忽然瞥见了什么,张了张口,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出现了一个坑。
万人坑。
坑里满满当当的蛇蝎蜂虿,而这些人被跣剥干净,推进坑里,百虫嘬咬,活生生咬死,尸体上凝着死前扭曲狰狞的表情。
我操这这他妈是纣王的虿盆刑啊!谁谁这么敢慕容惊得一身白毛汗,楚行云没有说话,只将灯把子投入坑中,虫多惧光,但虿盆坑里,毫无动静。
已经死透了。
见此,楚行云和慕容松了口气,眼前除了这个大坑,无路可走了,龙潭虎穴,不得不闯。慕容腿脚不便,楚行云背着他往下爬,说是背,其实谢流水捏了杏花提着慕容的后衣领,根本不要楚行云出力。
此时四下幽暗寂静,万尸横陈,一张张扭曲的死人脸在脚下注视着一切。楚行云看了几眼,赶紧转移注意,子不语怪力乱神,最鬼不过是人心。他收回目光,只专注爬坑,双手触到的全是巨蟒硬化的腔体,在蛇腹里开一个这样的虿盆,惨无人道地杀死这么多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爬到了底,楚行云捡起灯把子,刚把慕容放下来,就见他脸色苍白,道:楚侠客,你觉不觉得,爬坑的时候,这灯把子自己变暗了不少?
楚行云向四周挥了一圈,灯的照明范围确实缩小了,于是道:兴许是灯把子快要燃尽了,别自己吓自己。
话音刚落,灯把子倏地一黯,好端端的赤火,嗤地变作绿幽幽的一团。
慕容瞠目结舌,大气不敢出。楚行云紧锁眉头,伸手摇了摇灯把子,心中默念:给点面子、给点面子。企图把赤红晃回来,然而火苗越晃越抖,绿幽幽地发颤,映得四周暗影婆娑,最后楚行云放弃了这一幼稚行径,安慰自己并没有事,最大的鬼跟自己灵魂同体着呢。
两人走进坑中,慕容富贵少主,虽不是娇生惯养,可暗游万人坑,从来也没开过这样的世面,紧紧跟在楚行云身边,一步也不肯离。楚行云小时候在不夜城里见惯了死和尸体,在坑上边俯瞰,成千上万,极其骇人,然而走近了看,分解了想,其实就是一具一具的尸体,和几只几只的死虫,莫怕莫怕。
谢流水每走几步,就会蹲下来查看,楚行云顺着他的轨迹去观察,发现这个虿盆并不是直接推人入坑,这些人的死亡好像是分组的。
楚行云数了数,每七个人一小撮,再仔细观察,每一撮的毒虫好像还不一样,他方才数了五组,分别是银环蛇、山万蛇、蛅虿、狼蛛、帝王红蝎。这么看来,这万人坑,不像单纯的刑罚,倒像是个试炼场。
他把这个想法跟慕容一说,慕容也认同,两人又走了几步,楚行云发现这些人分明是被剥光扔进虿盆的,然而不知为何,每七人一组旁,又好端端地叠了一摞衣服,楚行云蹲下来,有一股血腥味飘来,他捂紧口鼻,数了数,正好是七件。
七件红嫁衣。
但衣服堆后面,只摆了一双鞋。
一双红绣鞋。
离远一点。谢流水将楚行云往后拎了几步,血染的嫁衣,很邪,别沾身。楚行云依言退开了,他感觉谢流水眉头越锁越深,最后转过来对他道:这地方不对劲。
楚行云无语了,死这么多人的地方,要怎么对劲起来,但谢流水不容置喙,把他一拎:原路退回,这地方跟我想的不一样。
楚行云只好招呼慕容走,行至未半,慕容忽然瞧见了什么,拉了一下他:不对啊,楚侠客,你刚才跟我说啥七人一组,可你看那边你是不是数错了?
不可能,我也数过一遍。谢流水说。楚行云赶紧顺着慕容的目光看过去,那一组正是方才自己数过的帝王红蝎组,谢楚两人登时像黑豹般闪过去确认,楚行云举起幽绿的灯把子一照
入眼先是那堆衣服,而血嫁衣后的红绣鞋
不见了。
再往前一照
地上只有六具尸体
少了一人。
第十九回 共生蛊2
滴嗒。
有水滴下来,后脖颈凉凉的,楚行云顺手摸了一把
全是血。
他抬头一看,眼前倒悬着一具无头女尸,脚朝上,颈朝下,足穿红绣鞋,身着红嫁衣,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人的目光,女尸断头的脖子一动,伸到楚行云眼前,正淅淅沥沥地淌着血,与此同时,背上忽然一重,有什么东西贴上来了,呼出的气息凉飕飕地喷在脖子上,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咯咯咯
是女尸的头!
楚行云头皮都炸开了,瞬间,又感觉有什么黏稠东西伸出来
是舌头!
意识到这一点,他浑身一抖,就要转过去
背上的女尸头,正伸出腐烂生蛆的长舌头,要来舔楚行云,却猛地被谢流水捏住舌尖,他一手拽住鬼舌,一手扣住楚行云的脑袋,轻声道:别回头。怎么就学不乖?
说着,一下发力,女尸头被硬生生从背上扯下来,爆发出刺耳的惨叫,只见谢流水拇指和食指对捏杏花瓣,花瓣又夹着那一丁点舌尖,接着,将那女鬼头当流星锤一样甩,甩出风来。这人对女尸一连串的尖叫充耳不闻,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头甩上去,把她自己倒悬的尸体打下来,不等那尸体发作,就甩着鬼头将四肢全部锤烂,一时间打得皮开肉绽,从腐皮烂肉下爆裂出一大股尸水,筋骨碎烂的咯吱声不绝于耳,饶是如此,谢流水也没停手,直打到整具尸体成了一滩烂肉,尸头的五官已被锤烂,在极高极快的力道下整颗头的皮肉都被磨去一半,裸出头骨,只听咔擦一声,头盖骨碎成两半,掉在地上,整颗头彻底散架了。
全程,只用了拇指和食指。
楚行云在一旁看得不会说话,难怪这人老撺掇自己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灵魂分体再做清算,敢情是因为实力自信。只见谢流水两指一松,被拖出来的舌头也萎落于地,接着讨赏似的将手伸到楚行云面前,指着杏花,笑着说:帮帮我。
楚行云看了他一眼,把杏花打落了。慕容在这万人坑里,满脑子转的都是童年鬼故事,没精力注意这边人鬼情未了,他发现有好多七人组,都只剩六人了。
少了一个,到底去哪了?慕容越想越怕,实在没法自个儿站在一边,好不容易克制住恐惧,赶到楚行云身边来,看见被解决的女鬼,一时大为钦佩,然而还没来得及发点感慨,顿觉脚上一痛,低头一看:
慕容的右脚,不知何时,套上了一只红绣鞋。
三寸金莲,被慕容硬生生撑了个变形,现在,要不断地复原。
慕容啊地一声惨叫,脚底板瞬间要被勒断,七尺男儿被活生生裹了小脚,痛得瘫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慕容!楚行云赶紧蹲下来,要帮他脱下,发现根本行不通,这红绣鞋生了根似地长在脚上,楚行云立刻拔剑去削鞋,谢流水在一旁啧了一声,拍拍他的肩,楚行云低头瞄了一眼,心中发凉:
自己的左脚上,也套了一只红绣鞋。
红绣鞋猛地一缩,啊楚行云咬紧牙关也没忍住,钻心得疼,拿剑的左手不停打颤,受伤的右手忍痛抓了一把杏花撒上去,谢流水二话不说就附体,干脆利落两剑削了鞋底,鞋里一片荧光小绿虫,正窸窸窣窣往脚心里钻,不断地融进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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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邵年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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