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块可不是小数目,C大吃一顿饭才两三块钱,在学校一天的生活费十块钱就足够,这都能用小半个学期了。陈君华两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她赶紧拦下,别别别,这钱你收着,等回去了还给楚叔,今天又买衣服又买菜的,够破费了。
下次回去得什么时候,楚云直接把钱塞贺西宁裤兜里,先收着,以后西宁自己挣钱了,多去看看他就行。
说完,拉着陈君华往厨房走,不论怎么都不肯把钱收回。
最终,这钱全给了贺西宁,自己留着。
陈君华心里到底不安,直到睡觉都在想这个事,她大清早就要起来上班,故而睡得比较早。
楚云没睡,窝在床上看杂志,三十二岁的年纪,不至于看到露骨的图片就害臊,她倒挺有兴味的,一页一页地翻着,一字不漏地默读。当翻到两个女模特那一页,她多的情绪变化都没有,只单纯地羡慕别人的身材棒,难免会跟着对比一下,再看看图片旁边的文字内容。
毕竟这个年龄了,熬个夜都要几天才能恢复,比不得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
杂志上有广告,卖的产品杂七杂八的,粗略浏览一遍,没发现感兴趣的,于是又放下,正好停留在这一页。
贺西宁恰恰这时候来敲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杂志。
她是来送水的,承了这么多情,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因着快要睡觉,楚云里面穿得不多,肩上随意披了件大衣,见这人端着水进来,掀开被子下床去接。她穿的长款睡袍,领口有点敞,内里什么都没有,虽然下床时飞快拢紧了大衣遮着,但还是晚了点。
贺西宁垂下眼,不经意瞥见这人白得过分的小腿,长睡袍一瞬间落下遮住,只余下纤细的脚踝。
周一没课么?楚云问,明儿就是周一,这个时间点了还不睡。
家里离学校近,贺西宁不住宿舍,每天也都是回家吃饭,这样能省下不少钱。她把温水递过去,说:第二大节有。
楚云接过杯子:早些睡觉,别明早起不来。
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这才一个下午半个晚上,她就把贺西宁当做自己侄女那辈了,将对方当小女生看待。不过贺西宁确实是小女生,她要是早早结婚,指不定孩子都十来岁了。
她眼光高,哪个男的都看不上,眼看着身边人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任凭同学或者家里人介绍多少个对象,这些年硬是单身到底,一点不着急。
其实二十五六的时候认真考虑过这些,但确实不想随便找个男人就搭伙过日子,当时又奔波于繁忙的工作,这一耽搁就三十出头了。而打从三十岁一过,家里不是在劝相亲就是在劝结婚,她听了两年也听得无比厌烦,干脆借口想回这里发展,免得再被催婚。
之后打算做什么?贺西宁倏尔问。
楚云愣了愣,疑惑怎么会问这些,但还是如实说:没想好,要么做原来的工作,要么开个店,反正得找点事情干。
对方颔首,没有下文。
站了会儿,又说:早点睡觉。
说完,走了,还顺手关上门。
这闷性子怪得很,没头没脑问一句,话都还没聊开就没了。
楚云挑挑眉,把水杯放下,收了杂志关灯睡觉。
农历月末的夜晚天上几乎显现不出月亮的轮廓,星星繁多又明亮,挂满了整片天幕。下夜里,成堆的乌云笼罩在天际,随时要下雨的样子,连风都大了许多,刮得呜呜作响,但雨迟迟不来,快到六点半时,乌云退散,风也小了。
可能是换了一个地方不习惯,楚云没能一觉睡到天亮,她就是这时候醒的,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平躺着看了两分钟天花板,裹着大衣坐起来。
老房子跟公寓不一样,正侧两面都有阳台,房间外就是。
侧面的阳台接通了两个房间,她轻手轻脚打开门出去,本想在外面透透气,却看见隔壁房间亮了灯。
竟然这么早就起了。
清晨的风尤冷,她拢紧衣服,几步就走了过去。
刚走到窗户那里,霎时一怔窗帘没完全拉上,有一角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贺西宁裸.背朝向里面,正在弯身穿裤子。
第3章 围巾
十八九岁的身体清瘦,两条腿长而匀称,腰肢细脊背线明显,背部光洁如玉,弯身时两侧的蝴蝶骨微微凸起,手臂没有赘肉,瘦却有力。
像出土不久的竹子,身形颀长,满带年轻的朝力。
楚云十八岁那会儿也瘦,两条腿跟筷子似的,后来读大学日子过得滋润,工作以后顺风顺水,没压力没顾及,慢慢就长肉了,不过没到胖的那种程度,可能是生活还算自律,加之单身不结婚,随着年龄的增加,这肉都往该长的地方长,挺的挺,翘的翘,比之以前多了成熟的韵味。
贺西宁在衣柜里摸索了两下,拉出一件单衣,又稍稍侧回身摸到床头的小物什穿上。
因为瘦,所以小腹平坦,平时应当经常锻炼,起身时隐隐显出马甲线的轮廓,一字锁骨尤其打眼,给这具年轻的身体增添了两分性感,柔和的白光在落在她身上,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白皙,透着干净的青春味道。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窗外的楚云还是无意看见了,当年读大学时全寝室还一块儿进澡堂赤.条条洗过澡,什么没见过,故而并未有过多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站在别人窗外有点不太好,于是放轻步子走开。
快走到房间侧门时,一片叶子被吹到她头发上贴着。
楚云抬手拿掉,搓了搓冻得冰冷僵硬的手指,今年南方的温度似乎更低些,往年这时候都没这么冷。
也许是太久没回来过,不适应。
随手将叶子扔向阳台外,她打开门进屋,想关门,外面风太大,一个不注意,门啪地一声往后打。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抬眼瞅向窗外。
什么声响都没有,天还黑着,小区里寂寂一片。
站了一会儿,实在太冷,也顾不得那么多,她赶快掀开被子回床上躺着,被窝里还是暖和的,舒服得让人闭上眼睛往里缩。
呼啸的风不停,一阵一阵地吹着,吹得老树上的叶子直掉,地面上很快就堆叠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隔壁屋里,贺西宁拿起外套穿上,修长的手指曲了曲,眸光沉得像深潭里不会流动的死水,弯腰把被子叠整齐,薄唇抿着,走到窗后坐下,把窗帘完全拉开,拿出抽屉里的课本和资料,翻开。
树叶随着风打转儿,些许落进了阳台,不时有一两片飞到窗户玻璃上贴着。
.
楚云再次醒来时,天都还没亮,对面楼房的住户皆都亮灯,一条街的人家差不多都起了,老城区由沉睡中恢复生机,街道上的声响愈大,行人渐渐变多。
路灯因供电有问题,闪烁了几下。
客厅里有走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二十,她赶紧穿了衣服起来,开门出去,陈君华正在客厅里收拾,贺西宁在厨房煮早饭。
到贺家的第一个早上,吃的是抄手,肉馅是昨晚剁的,今早只用包好下锅煮就行。贺西宁动作快,指节分明的手转动两下,一个抄手就包好了。
不知道你们去了北方以后还吃不吃这个,陈君华看见她出来了,说道,北方叫馄饨对吧,皮儿更薄,还会专门打汤。
她没去过北方,无从见到更为喧闹繁华的北京是什么样,前二十年呆在小镇上,嫁人以后就一直住过这里,没去过任何别的地方,有关这些南北差异,都是闲聊时听别人说的。
晚这么久才起床,楚云有点过意不去,宛然一笑,回道:吃的,我妈经常包抄手,去了那边不适应,都是按这儿的饮食习惯做饭。
不是恭维,确实是这样。
南北各有各的好,但口味很难改变,楚家在北京的吃吃喝喝基本都是自己做,不会请保姆佣人这些,老爷子常念叨,说怎么做饭都没原
来那个味儿。
陈君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有你的信,刚刚送来的,在桌子上放着呢。
信是北京寄来的,在她走之前就寄走了,昨晚就送到了小区保安亭,时间太晚就早上才送上门。楚云应声,先进厕所简单洗漱一番,再出来拆信,信是朋友寄的,大意是让她照顾好自己,以后有机会了就会来C市,最后是一堆问候的话,她边读信边进厨房。
贺西宁正在煮抄手,闻声,半抬起眼皮看来。
可惜楚云没看这边,脚一踏进门就将信件叠好放进兜里,过来帮忙。
吃了饭,我跟你一起出去。她说,C大就在两条街外,正巧会经过她今天要去的地方。
贺西宁揭开锅盖,加了两勺冷水进去,我九点半才出门。
第二大节课十点二十上,去早了教室有别的班在上课,不如在家多看会儿书。
没事,不急,反正跟你一起走。楚云说,拿三个碗出来洗干净摆上。
贺西宁没说什么,算是答应。
一顿早饭吃得热闹,楚云的到来给这个冷清的家添了暖意,她和陈君华吃着聊着,不时说说小时候,不时聊琐事。
像万千长辈一样,快吃完时,她夸了两句贺西宁,大概就是勤快懂事之类的话。
贺西宁反应平淡,自始至终都闷声听着,倒是陈君华很高兴,眼睛都快笑没了。吃完,楚云要去洗碗,她忙拦下,还让贺西宁洗水果,进厨房后,小声念道:你楚姨是客人,别那么不懂事,笑都不会笑一下,板着个脸人家还以为你有意见。
我没有意见。贺西宁眉头一拧,低低道。特殊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沉稳早熟的性格,语音颇沉静清冷,脸上没多的表情。
陈君华了解自己的女儿,稍微主动点,她刚刚来,这样容易误会。
贺西宁抿紧薄唇,一会儿,嗯。
懂事点。陈君华说,但不过多念叨,这个年纪的孩子逆反心理强,说多了不爱听,嫌烦。
或许是这一通话起了作用,贺西宁洗完水果端出去,走到楚云面前,叫了声:楚姨,吃水果。
态度一点都热切,可语气勉强带着生硬的温和。楚云愣了下,还有点不习惯。
天渐渐亮了,贺西宁在客厅坐了几分钟,等陈君华洗了碗出来,回房间看书。
楚云夸道:西宁真是自觉,我家那几个小的,只要有时间,不是看电视就是打游戏,要不就跑出去到处野,一年到头除了上课都不会翻一页书。
这话受用,陈君华爱听,擦干手就过来聊天。
怕打扰到贺西宁看书,两人声音都放得低。快九点半时,贺西宁挎着斜包出来,带着楚云出门,临走前,陈君华喊道:记得送楚姨到南河街,别抄近路。
抄近路就不会路过南河街。
街上比屋里冷多了,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满大街都是飘落的树叶,工厂离这里近,附近的空气质量特别差,走在路上都受罪。
这个时间点街上没多少人,大家都上班去了。
楚云把手揣兜里捂着,忍着冷意问道:现在都这么冷么,我记得以前都还好。
贺西宁人高腿长,一
起走得放慢点步子,偏头看了眼,说:去年前年都没这么冷,只有今年是这样。
君华姐还在当裁缝吗?楚云问,风吹着实在是冷,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往这人身边靠去,挨着胳膊走路。
往前二三十年,裁缝可是吃香的职业,那会子哪家的孩子读书不行,就送去当学徒,跟着老师傅学一门手艺,陈君华学的就是这个。她记得搬走那年,陈君华在镇上已经叫得上名号了,只是这些年机器化逐渐盛行,手艺慢
慢行不通,好多人迫于生计都直接南下打工了。
感受到对方正抵着自己,贺西宁垂了垂眼,回道:偶尔会接两个单子,主要在医院当保洁,一般下午才上班,有空就会去做零工。
说这话时,情绪波动几乎没有。
楚云却是一滞,知道娘俩过得不好,都没好当面问陈君华问这些,不曾想比她意料中还恼火。她后悔一时嘴快,该问老爷子,不该问贺西宁的。
憋了半晌,她转移话题地问:在大学还适应吗?
适应。
大一是过渡期,要用心读书,平时可以适当放松,但别落下功课,学医都辛苦,等毕业出来就好了。楚云说,拿当年她的长辈们说过的话改改,颇语重心长地教导,长辈的架子端得十足。
贺西宁却没回话,有些沉默,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沉声说:我读大二,下半年大三。
楚云没深入了解过,知道的一星半点的情况全都是听楚老爷子讲的,自然不清楚,以为十八岁读大学肯定是大一,谁知说错了。
她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张嘴,半晌才道:那挺好的。
对方没应声。
越往南河街走,风渐渐越小,可天气依然寒冷,冻得人手脚僵硬。
楚云穿得比较多,贺西宁依旧一身单薄,没穿她买的衣服,她倒不介意,小女生性子这样正常,没什么好计较的。
等走到要进入南河街的拐角处,她喊住这人:等一下,先别走了。
贺西宁停下,偏头看过来。
楚云呼了口白汽,不由拒绝地抓起她的手摸了摸,冰冷,无奈地抬头望了下,解下自己的围巾,不由分说给这人戴上,说道:那么冷都不知道多穿点,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捱得住,手都冻成这样了。
贺西宁长得高,围巾又长,她围的时候还得踮下脚,这小孩儿也不主动,看到她踮脚都不知道弯一下,反而有些抗拒,她把人给按住。
别动,晚上回来还给我就是,明天记得多穿点,我给你买的那些,该穿的都穿上,别不好意思。
说话时会有热气,薄薄的温热的呼吸,随着她的动作,正巧呼在贺西宁薄唇上。
白色的气一下子就散掉,没有任何感觉。
贺西宁微怔,颤颤眼睫。
围好围巾,楚云放开手。
时间不早了,就到这儿吧,快点去学校。
贺西宁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有些不自在,可终究没拒绝这份好意。
她抬手拉拉斜挎包带子,声音有点低,表情仍淡淡的。
晚上见。
楚云颔首,目送她离开。
清瘦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走入街道的那一边不见,工作日的老城区冷清,行人稀疏,整条街都十分空寂,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驶过,很快就没了影。她拢了拢衣服,转身,缩着脖子往南河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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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自禁(GL)——讨酒的叫花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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