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还在录着,他没有挑明,于褚却明白他在说什么。他道:我妈跳楼之后。
于烨华听到他提我妈两个字,目光稍稍沉了沉,安静了片刻。
于褚笑了起来,他从小就不跟于烨华亲,总觉得父亲与他之间隔了好长的沟,不够祖祖父母来得亲切。十几年了,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面,真正像父子一样地去聊天。
他又道:你一定很奇怪,祖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你手脚又做得那么干净,怎么会被我盯上了?
于烨华没说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好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儿子。
他的确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安青青都没有发现的事情,会在这么多年后被于褚翻出来?
于褚道:我妈过世之后,我整理她的遗物,在她房间里发现了一封离婚协议书,协议分文不取,青鸢留给你,别墅留给你,只把我带走那封协议书只签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又被修正带改了,被揉得很皱,还有水痕。
你们感情一向很好,怎么会让她这么痛苦地签不下一张离婚协议书?
因为她早就察觉到不对了,祖父母的死不会让她抑郁至此,是你,你让她爱恨交织,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于褚说得平静,牙关却是紧绷着的,额角一突一突地跳着,你占了安家的主宅,安家的产业,却害得你的妻子家破人亡。
于褚笑了一声:还有脸在警局里大言不惭地说与自己无关。你要听李胜强招供的录音么?
房间里的人瞳孔巨颤,手猛地拉紧了手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往于褚的方向倾过来,压着声音哑声问:青青签过离婚协议书?
安青青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于烨华大约心中有愧,请了最好的医生,甚至顾不上公司里的事情,每天亲自回来陪她。
后来她出了事,直到宋慧茜被白焱赶走,他一直没有再婚,连在外面找人都很少。
于褚一直冷眼看着,看着他披着那张虚伪的假人皮。
于烨华往后靠近了椅背里,保养得当的脸上出现了疲惫到极点的老态,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半响,低声道:你恨我么?
恨,于褚说,午夜梦回,恨不得从厨房里摸出刀来。
我有失眠,每天早上四点三十八分,无论前一刻睡得有多沉,都会在那一刻醒过来,你记得这个时间吗?
于烨华微微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是记得的,他对安青青没有过男女之爱,但他的确爱她,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情。安青青纵身从楼顶跃下的那天,他甚至以为是他的报应来了却没想更深的报应还在后头。
也许之后我能睡一个好觉了。于褚说,你呢?
于烨华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他张开手掌,真情实意地说:我是个人渣。
于褚红着眼睛,看仇人般看着他。
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成家,他疲惫地闭上眼,这是我该有的报应,你做得很好,你骨子里
闭嘴。于褚咬牙说。
于烨华又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好像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别的人的影子,嘴角也浮出了一点微笑,按了边上的铃。
正在外面听录音的陈队推开门,听见于烨华说:陈警官,我要自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边写边改,有些慢,鞠躬~
第1章、往前
第1章、往前
于褚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 道:十五分钟没到,我还有话要问你跟白焱是什么关系?
陈队长刚踏进来, 看看里面的两人, 又看看手表, 遵守自己的诺言,道:还有五分钟。
于烨华却说:不用了, 我们已经聊完了。
于褚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往审问室那头倾斜, 那双跟安青青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于烨华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跟白焱, 是什么关系?
陈队叹了口气, 虽然房间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七八个人看着,但这对父子的情况显然不适合第三人在场,他给于褚最后几分钟, 转身带上了门。
于烨华微微抬起头, 因为长时间审问的原因带着重重的黑眼圈, 目光有些阴沉地回视他,反而又把问题抛给了于褚:我跟白焱, 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娶宋慧茜?于褚问,一个善妒又容易闯祸的蠢女人,除了白焱前妻这个身份, 还有什么值得你娶她?
于烨华望着他没有说话。
于褚捏着桌角的手一直在抖,手心也湿了,视线像是刀子, 想一寸一寸地眼前这人所有的面具都撬下来。他调查了这么多年,唯独这一件事情如鲠在喉,怎么也查不出、想不明白,到最后甚至不敢去想。
你既然敢做,于褚连声音都绷紧了,听起来沙沙的,却不敢承认么?
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敢承认,以为能藏进肚子里,一直烂进坟墓?
于烨华终于慢慢地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于褚。
大部分时间里,他喊这个名字都带着负面情绪,要么愤怒,要么失望,要么警告,此时语气里却带着一些无奈,甚至难能可贵地称得上温柔。
白越泽是个好孩子,他既不像白焱也不像宋慧茜,从白家那样的地方长出来,却长得笔挺茂盛,跟松似的,最适合你。戚敏柔有余,韧不足,跟你断过一次,今后哪怕复合,也很难再长久,他顿了顿,杜明江出身不好,哪怕现在大富大贵,却总带着脱不掉的自卑和执念,不太合适。
你跟他做生意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于烨华说,我有时候看着杜明江总好像看好久以前的自己。
于褚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别的意思。
你很不错,虽然我一直训斥你居多,但里面掺和最多的是妒忌,于烨华坦然地说,你从小就率真胆大,又足够聪明豁达,活得很坦荡。你比我强,比青青强,比他们都要强。离了于家这片沼泽地,以后想来会过得很好。
于褚听明白了。他咬紧了牙关:于烨华
于烨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靠近冰凉坚硬的金属椅里,微微弓起背,看起来好像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我也累了,亡灵们缠了我十年,我想睡一个好觉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年轻时做的错事,的确到了还的时候。
于褚听到了自己牙齿相碰地咯咯声,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瞪着眼前已经年近五十的、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亲,恨意混了痛意,如同灌进去一杯极烈的酒,顺着食道一直灼伤到了五脏六腑。
于褚哑声说:你扛了两天不认罪,把我逼到你眼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已经够了,于烨华说,我本只是想与你聊聊青青。
于褚说:你不配。
是啊,于烨华的目光拉得很长,似乎在想于褚描述的那张离婚协议书,被揉碎了,又展平开来,上面零零散散地滴着泪痕,你说得对。
外面的陈队敲了敲门,提醒道:差不多了。
于烨华道:你走吧。
于褚死死地捏住拳头,片刻后又松开,他最后想说一句再见,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陈队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于烨华。
于烨华沉默地回视他,于褚转身的时候他看着儿子的背影,看着他一直走到门口,然后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甚至跟陈队礼貌地道了谢,轻轻地把门合上。
从审问室到楼梯口,是一条不长也不短、因为光照不足而显得有些阴沉沉的走廊。
于褚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恰好走了68步,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似乎昭示了之后一马平川、前途似锦,身后再无沼泽阴影。
于褚在那个小小的窗边停下了脚步,嘴唇干涩,喉咙发痛,转过头来低声跟身边的刑警说:警官,让我抽根烟吧。
刑警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从兜里摸出一包最普通的烟,绞尽脑汁地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我这可是十块一包的烟,你抽抽看怎么样?
于褚也客气地笑了笑,咬着烟嘴,低头点了烟,用力地往里面吸了一口,让劣质呛鼻的尼古丁焦油的味道熏着整个神经系统,然后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警察署下面人来人往的马路。
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刑警还没有放弃安慰他,平时很忙吧?刚好出国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于褚点头,含糊地说:是。
安慰人不是他的专业,他比较擅长的是怎么审问犯罪嫌疑人。刑警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陪他抽完了这根烟,道:走吧,送你去机场。
于褚嗯了一声,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转头看了一眼警察局昏暗的走廊。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这是白天最后的几缕夕阳。
窗边于褚的影子被拉得特别特别长,六十几步的走廊里,好似被他的影子占了一半,再过会就要擅自爬到对头去了。
于褚突然感觉到累,四肢好像被那影子拖着,灌满了铅。
刑警还在他前头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有些急切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又开了机。
数不清的电话和微信里面,他一眼就找到了白越泽发的消息,只有六个字:我在门口等你。
于褚心头猛地一松,脚步加快,跟刑警肩并肩,从楼梯口往下走。
去机场不能再用押运车,陈队给他派了一辆全黑的SUV,显然是改良过的,底盘很高,玻璃加厚了,看上去像从部队里淘出来的改装车。
刑警道:你跟在我身后,走他们中间,上了车、过了海关就好了。
于褚点头,把帽檐压低,只剩下一双被刘海遮了一半的眼睛,微微驼起背,伪装起自己走路的形态,被前拥后簇着,犯罪分子般从警局的后门出去,车就停在路边。
警局后门很荒,对面是一块开发失败的商业用地,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于褚在上车前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
不远处停了几辆车,拉货的面包车、摩托车、普通的家用轿车。白越泽肯定不会开自己常开的车,但一时半会估计也从车库里找不到50万以下的车来,于褚又看了一遍,发现一辆黑色的商务奥迪正慢慢地往他这边挪。
他认识那个车牌。
于褚转头看身边的刑警,道:我还有一个朋友
空荡的后街突然响起了急加速的引擎声,还有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刺耳噪音,于褚猛地转过头,看见一辆深色的悍马从视觉死角里冲出,一个急转弯,朝着他的方向直奔而来!
这里是J市的警察署门口,除了要防备偷拍的记者以外,连陈队都没想到,有人居然胆大包天敢在这里动手!
包括于褚在内,所有人的反应都慢了那么半秒,一直守着于褚的那位刑警最快反应过来,伸手用力地把于褚往后一推
来不及了,悍马从不足五百米的地方加速,起码踩上了百码,眨眼便呼啸到了眼前,于褚浑身的汗毛倒起,几乎感觉到死神贴在他的后颈。人到了这个时候,脑子里面便开始不受控制,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前面那名刑警,想把人拉到一边,脑海里却全是白越泽的影子。
完了。他想。他要失约了。
于褚闭上眼睛,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之后,很快又紧跟着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狠狠地为之一震,然后是稀里哗啦碎片落地的声音。
于褚浑身冷汗地睁开眼,看见那辆黑色的奥迪从侧面撞上了悍马,带歪了悍马的行驶方向,直冲进了警察局,撞碎了警察局的大门!
奥迪是轿车,重量可能只有悍马的一半,车头已经全部被撞得翘起来,发动机部分冒起了浓浓地烟。
于褚甚至还没从生死瞬间回过神来,便被恐惧席卷了全身。他身边的刑警狠狠地骂了一句操!,然后冲了上去。
于褚是第二个冲过去,悍马造得非常结实,这一撞根本不要紧,车里的人开了车门想逃跑,被在场的刑警当场制住,脸压在了地上。于褚冲到了奥迪车的旁边,看见驾驶室里的安全气囊已经弹了出来,白越泽被夹在座椅与气囊之间,呻.吟着,伸手想要去解安全带。
小白,于褚声音在发抖,伸手去拉车门,又被车把手烫得猛地松了手,小白,你别吓我,撞哪儿了?没事吧?
白越泽咬着牙,脸色不太好看,但人是清醒的,身上也没有血迹,摸了半天才摸到安全带,哑声道:没事,我没事肋骨肋骨没长好好像又断了。
于褚拿衣服包住手,用力拉开车门,伸手去扶他。白越泽弓着腰,还能够走路,勉强着地,靠在了于褚身上。
于褚又急又怕,被吓得人都在哆嗦,上上下下把白越泽摸了一遍,还没有摸完,突然被他的左手用力地抱住,把他的头勾过来靠着自己,好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样,挨着他的侧脸连蹭了好几下:我快吓得没魂了操!褚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于褚的台词一下子被他说完了,喉咙里哽住,跟于烨华聊天都没聊红眼,居然听着白越泽这句话听得红了眼睛。
警局里冲出来七八个人,几个把人扭送进局里,还有几个过来扶住白越泽,要送他去医院。白越泽摇头道:我没事,两个小时后的飞机我想带于褚走。
于褚白着脸:你先去医院,看了伤再说。
我想带你走,白越泽重复道,我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于褚一下子沉默了,转头看向边上火急火燎赶出来的陈队:这里最近的医院要多久?
陈队道:就在正门对面,现在这个案子太张扬了,白先生不好露脸,我叫个相熟的医生过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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