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杜云歌只觉她上辈子死在何蓁蓁手下的巨大阴影又回来了,把这片大阴影铺开来再抻一抻的话估计能直接盖满整个忘忧山的山头,压得她肝胆欲裂、魂魄差点没魂飞九天外,自然连带着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了。
能做伺候人的活计的,都得是人精,更别说还是给妙音门这样的名门大派的门主当贴身侍女的人了。那侍女眼见着杜云歌脸色不太好,大惊之下只觉自己的月钱都拍打着翅膀飞走了,也顾不上这个时候轮不轮得到她说话了,赶忙开口劝道:
门主稍安勿躁,或许是薛师姐眼下正忙着什么私事,来不及见门主呢?毕竟有些事情是真的不方便让旁人参与进去的,即便薛师姐是胡人,也离开草原十好几年了,连我都知道薛师姐对门主忠心耿耿、门主说一薛师姐就绝对不说二,门主毋需担心。既是如此,不如过会再去也来得及。
杜云歌:你不懂,我这可是在担心我自个儿的小命。
她不说还好,一说,直接让杜云歌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因为她想到了何蓁蓁上辈子说的那个莫须有的乌扎卡族的圣女玛什么拉具体名字她还真记不清了,就记得好像是个挺有名的塞外草原的部落圣女的来着。
莫须有这三个字可真是贼精贼精地把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应该是没有的但是我想让它有它就得有诸如此类的含义发挥到了极致,从简短的三个字里都能体会到传承千百年的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而眼下,这位估计还在十万八千里外的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和牛羊一起奔跑的乌扎卡族的圣女对杜云歌来说,就是那莫须有的通敌书信,只要还存在一天,对她来说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如果薛书雁上辈子真的跟这位圣女结了婚的话,那么她们肯定早早就认识了,因为薛书雁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凭她那端正自持得让别人看着都心累的性子,必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和什么人结婚。要是按照杜云歌偷偷摸摸地看过的那些十八流的话本子里的内容,有人挟恩图报带着自己的女儿去逼婚的话,薛书雁怕是能当场来一个拒婚退婚自裁还恩一气呵成。既是如此,那能和薛书雁结婚的人,必是要跟她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家伙,而如果她们眼下就早早相识了,要想在两地相隔的情况下培养感情的话,也就剩下一件事了:
鸿雁传情。
好了!这样什么都解释得通了!薛师姐她肯定现在正在跟那个劳什子的玛什么拉写情书呢!
杜云歌越想越委屈,心想如果薛师姐要走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怎么着也得提前跟她说一声呀,像是追求爱情这样的好事,有谁能不向往、不喜欢呢?再说了,非亲非故的,又怎么会有人就为了曾经发过的一个誓言就拦着别人呢?她虽然因为何蓁蓁这个畜生连带着对婚姻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是她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的阴影就拦着别人追寻自己的命定姻缘和真命天女的人,只不过薛书雁如果提前跟她说一声的话,她也来得及找个武功和薛书雁差不了太多的人继续贴身保护她。
那些在鬼门关上徘徊过一次的人便总是要格外惜命的,更不要说杜云歌这个切切实实死过一次的人了。当薛书雁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尚且好说,但是薛书雁一走,她就要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得活像只惊弓之鸟了,因此她在房间里焦急地转了几圈之后,把心一横,对着侍女道: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心里有分寸。
侍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不能怪她,毕竟她们的门主杜云歌向来就和有分寸仨字不太沾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自然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不靠谱的人,不靠谱的人多了去了,掉链子的方法也多了去了,大家各掉各的链子,大不了也就是精彩绝伦地互拖后腿而已,可是薛书雁生来就和掉链子和不靠谱这六个字毫无关系,自然也就和杜云歌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了。
简单点讲的话,就是她们堂堂妙音门的门主,向来就跟有分寸这三个字是没啥瓜葛的。倒不是说杜云歌有意添乱,只是因为她过分信重别人,一心一意以德报德,因此放权放得也乱七八糟,要不是还有春夏秋冬四位护法和薛书雁兢兢业业地顶着的话,杜云歌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拐卖了,还要美滋滋地帮别人数钱呢。
但是杜云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侍女倒还真不好再多管什么,便只能深施一礼退下去:
那我告退了,门主有什么需求,拉铃便是。
等到这位侍女离开了之后,杜云歌小心翼翼地确定了一下周围的确没人,便立刻窜出了门去,目标直指薛书雁眼下所在的外间:
她一定要问问薛师姐认不认识什么大草原上的乌扎卡族的圣女!
如果认识的话,她倒是不介意提前拉这条红线的,毕竟对于不确定的因素,自然是要尽早地、尽可能多地把这些因素控制在手里的好。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薛书雁就有可能被外人拐跑这样可怕的未来走向,杜云歌宁愿自己先把这条红线给拉了,在切实知道薛书雁大致会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前提下预先找好能够顶替薛书雁贴身护卫门主一职的接班人,岂不是更安全一些?
结果杜云歌来到了外间之后,根本就没能在书桌旁看见薛书雁伏案写作至少在杜云歌的预想里她的薛师姐此刻应该是在伏案写信好鸿雁传书的便对着刚刚听到了动静,赶忙端来了上好的庐山云雾茶的薛书雁的侍女问道:
我薛师姐呢?
薛书雁的侍女愣了一愣,脸上便露出了些许的尴尬和为难的神色来:
这个门主,您问我们这个问题可真是难煞我们了啊,薛师姐从来不让我们近身伺候的。
杜云歌这才反应过来,按照薛书雁那冷得能冻出冰碴子来的性格,不让这些不能习武、身手连她十分之一灵活的侍女贴身伺候,真是太像是薛书雁能做出来的事情了,不过眼下她可没什么心思去感慨按照薛师姐这么冷淡的性格,等着日后大婚了怎么跟自己的爱人相处这么复杂的问题,便单刀直入地开口道:
我要见我薛师姐,她肯定会见我的。
薛书雁的侍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听见从内室传来了薛书雁的声音,不确定地问道:
云歌?
按照薛书雁能够在数丈开外就听见最为精妙的唐门暗器声音的耳力,她必不可能认不出来朝夕相处的杜云歌的声音,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因为这么多年来杜云歌一般早上是不练武的;就算练武,中途也会找机会溜掉,然后出没地点就只有俩地方,她自己的书房和后山的猴堆里;哪怕极为罕见地练完了一早上的武,那么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上午也只会在自己的内室里咸鱼瘫着,委实在用切身行动告诉大家什么叫做早起毁一天。
按常理来说,杜云歌还真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薛书雁,可是架不住今天情况特殊啊,杜云歌强烈的求生欲已经压倒了一切,在听见了薛书雁的回应之后,她立刻拔高了声音凄凄惨惨地问道:
薛师姐
我真的好想见你啊!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可能是杜云歌蕴藏在话语里的极为强烈的凄惨感和求生欲震撼到了薛书雁,这位妙音门冷心冷面的大师姐不光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话,就连回话的时候也带了点犹豫感了:
进来吧。
杜云歌二话不说就推开门冲了进去,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几步呢,就看到了室内高高立起的那块屏风,同时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重的水汽。
她愣了三秒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刚刚那侍女在听见她说师姐肯定会见我、而且薛书雁还真的让她进来了的古怪神情是为何而生的:
薛书雁在沐浴。
这个认知让杜云歌当场就红了脸,只觉得手脚忙乱得放在哪里都不得劲。要是时间能倒流的话,她一定要回到十息之前,把自己一头撞在这面屏风上来警示一下自己:
薛师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瞎想什么有的没的大草原上的劳什子圣女的。你能不能当我就没进来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可能就是专门为了眼下的这种场面准备的。就在杜云歌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在面前的屏风上好当场晕过去被抬出去的时候,薛书雁在屏风后发问了:
有什么事么,云歌?
第20章 擦背
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沐浴的关系, 薛书雁这句问话说出口的时候,明显少了那么几分冷凝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多了点极为罕见的温和与柔软的意味,每个音节的末梢里都蒸腾着浓重的水汽和热气, 简直就像是有一万只小猫爪子在人心上用软乎乎的肉垫按来按去一样,使得人心里痒得很又熨帖得很,可以说相当受用了。
杜云歌也不能免俗。她的脸上一下子就腾起了浅淡的红色, 只觉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相当的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正在和不着片缕的薛书雁共处一室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把杜云歌羞窘得恨不得立刻就当场找条地裂缝把自己塞进去、不要再出来见人算了。可是这么温和的薛书雁实在太罕见了, 可能一年都见不上这么一两次, 使得杜云歌即便再不好意思,也没有办法不被这位眼下和平日里的冷冷淡淡反差过大的薛书雁给迷得五迷三道的,更别提挪动双脚冲出去了。
薛书雁还在耐心地等着杜云歌的回答, 自从问了那句话之后就一声不响地等着自家门主答话了, 可是杜云歌迟迟都没有开口。原因无他,只是杜云歌的脑子本来就转得不是很快,在被这么罕见的温柔的薛书雁给来了个精神方面的超大正面冲击之后, 又要让思考能力差不多已经归零了的她在满室缭绕的热腾腾的、还带着一丝浅淡的药香的水汽里思考,未免也太难为人了罢。
半晌之后, 杜云歌一句其实没什么大事明明都冲到了嘴边, 但是却又生生地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因为她陡然间发觉, 其实她已经很久都没和薛书雁这么亲近过了,有些事情如果不趁着现在赶紧问出来的话,那么这罕见的、能够和薛书雁如此亲昵接触的机会便要被她白白地浪费掉,等到日后回想起来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的话,她怕是要后悔得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因此杜云歌继续又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
我来问问师姐想要什么。
薛书雁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她都忘了还有之前的赢下比武招亲大会,她要什么杜云歌就可以给她什么的这么个承载了无数的荣耀和别人艳羡的许诺了。杜云歌见状,觉得这方面怕是真有指望的,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师姐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就是。
杜云歌只觉越说越有底气,为了增强自己的信心,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壮自己的胆气,好让自己心里的那点不知为何而生的心虚估计是一不小心闯进了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薛师姐的沐浴现场而生的心虚感吧全都被自己的这几下拍打赶紧全都赶走:
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情、是我能拿得到的东西,我胼手胝足也要为师姐办成、上天入地也要给师姐把你想要的东西搞到手。师姐只管开口无妨,我杜云歌绝对是说话算话的人!
薛书雁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便更是带着点尤为难得一见的轻快意味的笑了,直接把杜云歌砸了个头晕眼花、恍恍然而不知今夕何夕:
可我什么都不缺啊,云歌。
杜云歌想了想,发现好像真的是这个样子的:
薛书雁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这件事别说全妙音门了,怕是全中原武林都对此了若指掌,真要细细论起来的话,她最在意的事情可能就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她的刀剑武学,二就是发过誓要保护的妙音门门主,也就是杜云歌本人。
也怪不得杜云歌上辈子在听说了何蓁蓁说的你的薛师姐娶了塞外草原的圣女之后并没有多么受触动,因为薛书雁这人从来就和风月之事四个字不挂钩不沾边,除非真的让薛书雁在杜云歌的面前和别人结婚,否则的话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总有那么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当这件事还是从何蓁蓁这种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更没什么说服力了。
那既然薛书雁说自己什么都不缺,杜云歌自己再什么都不给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堂堂妙音门门主之前给的那个许诺很空头?简直就像在给人画虚空大饼一样讨厌。
杜云歌傻是傻了点,但是她绝对不是品行有缺的人。如果她真的是那种喜欢给别人空头许诺的人的话,也不会让妙音门一门上下全都对门主死心塌地了。能够让人切实爱戴的话,光凭着一张脸是没有这个效果的,怎么着也要德位相配才可以,在不看智商的前提下杜云歌还真真是这种德位相配的人。
于是杜云歌继续不死心地问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师姐特别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吗?此处只有我和师姐两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更无外人,师姐不用担心逾矩,但说无妨。要是真的不方便说,那稍稍给我透个口风也成,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办呀。
薛书雁沉默了一小会,缓缓开口了:倒也不是没有。
杜云歌一听,大喜过望,只觉得眼前尽是一大片走向光明的未来,她马上就可以让她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的师姐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这是何等令人欣慰且心喜之事,便一叠声地追问道:是什么?什么?
薛书雁在她满腔热情的反问声里顿了顿,才低声道:你来给我擦擦背吧。
杜云歌乍闻此言,一时间感觉自己头脑里仅剩不多的那点思考能力已经被当场清空了,使得她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失望地问道:
就这样?
她是真心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薛师姐的。不仅为了保命,也不仅仅是为了让薛书雁留在妙音门,履行那个会一直保护她的誓言,而是杜云歌是打心眼里觉得薛书雁当得起这些好东西。
薛书雁向来是个冷淡自持的性子,从来不会主动索要什么东西,在杜云歌这里更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杜云歌这么多年来都忘了要赶紧把她提成副门主,她也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尽着自己的本分而已;可是当杜云歌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么多年来有点亏待她,给了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的许诺之后,薛书雁到头来也没表现出多少的欢喜和欲求,只是给了她个帮我擦背这样简单的请求而已。
薛书雁轻笑一声,开口道:这样就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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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说她非我不娶(GL)——梦里呓语(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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