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苦恼着的时候,薛书雁突然开口了,单刀直入地问道:
云歌,你是不是不想嫁人?
杜云歌一听薛书雁这话真是正中红心,只想拼命抱着薛书雁的肩膀来个小鸡啄米式的狂点头,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干呢,凤城春更加微妙的眼神就瞥了过来。那眼神的含义真是又复杂又微妙,杜云歌只来得及从中分辨出类似于你们怎么就要好到这个程度了呢儿大不由娘啊,凤城春就开口说话了:
门主别怕。
她拍了拍手,叫外面的侍女拿衣服钗环脂粉来给杜云歌装扮上,一边亲手动手帮她梳头,一边轻描淡写地开口道:
你要是不想嫁人,我们自有办法。一切都交给门主自己裁夺。
杜云歌通过铜镜能模糊地看到她身后的凤城春,还有站在不远处的薛书雁。虽然说通过铜镜还是无法看清薛书雁的神情,但是她就是莫名知道,薛书雁是在看她。
薛师姐一直在看我的这个想法让杜云歌莫名地羞赧了起来。按理来说她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脸红的,薛书雁和她相识多年,要不是性别不太对的话,倒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这种程度的目光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更别说薛书雁此人从来行事坦荡又利落得很了,风月之事似乎从来就没法跟她搭上半文钱的关系。
可是她为什么就会因为薛书雁在身后看着她这件事脸红呢?
杜云歌脸红的时间有点长,连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的凤城春都觉出不对劲来了。她给杜云歌刚梳好的双鬟望仙髻上插了对镶珊瑚的兰花白玉钏,疑问道:
你脸红个啥子?
杜云歌被她这么乍一问,惊得立刻收回了还在偷偷注视薛书雁的目光,兀自嘴硬道:
春护法哪只眼看到我脸红啦?我才没有。
凤城春沉默了一下:两只眼都看见了。
为了增强自己的话语的说服力,凤城春伸出手去揪了一把杜云歌的耳朵,唠唠叨叨的样子活像个要看着自己女儿出嫁、又不舍又欢喜的老母亲一样,恨不得在这一天里把所有必要的不必要的事情全都操心完:
门主哎,你耳朵都烫手啦。你这是怎么了,是冻着了还是受惊了?怎么脸上也这么热?你要是真的不舒服的话可千万要跟我讲,不用硬撑着的。
杜云歌笑了笑:我真的很好,没事的。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发髻和钗环,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了,毕竟自从她上辈子嫁到何家庄去后,就没多少这样的闲工夫可以细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了,而等到她闲下来之后,就已经沦落成了阶下囚,作为囚犯的她是不可能有一面能够供她梳妆和打理自己的镜子的。
等到凤城春给她亲手打理好了发髻,旁边的贴身侍女捧上来了那件嫁衣之后,杜云歌终于可以确定了,这绝对不可能是何蓁蓁突发善心,把她救活了接着找一堆人来耍猴玩,至少这件嫁衣就是何蓁蓁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搞出第二件来的:
因为这件天底下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件的嫁衣,是杜云歌一针一线亲手绣成的。
在过去的十好几年里,她别的大事没做好几件,一心一意绣出来的这件衣服倒是俊得很,曾经还有外派的教主掌门之类的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专门来看这件衣服,可见它的珍贵和精致程度了。
做嫁衣的料子是上好的内供云锦,出自全南京最有名的制造坊,用产自北地的燕支花和产自江南的蔷薇染色,历久弥新,存放的时间越久就越光艳照人,一年也就产出这么不到五丈的长度。正不巧那一年的南京云锦在运输进京的时候被劫持了,前任妙音门门主恰好游历在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所有的云锦都追了回来。
圣上龙颜大悦,问她想要什么赏赐,深知江湖事和朝堂事万万不能搅合在一起的前任妙音门门主便把那一年的红云锦讨走了一大半,说要给自己女儿准备着好绣嫁衣,哪怕自家小姑娘身高七尺,这整整三丈的云锦也绝对够用了,运气好的话还能留给她妹妹用。
教杜云歌女红的是曾经在织造这一行久负盛名的苏绣老绣娘,她看杜云歌手上功夫灵巧,又愿意下苦工,短短几个月之内就能从绣啥啥不像的程度进步到可以绣屏风了,一高兴之下就把自己的绝活双面绣也教给了她。
顾名思义,双面绣就是可以在这一面绣一种图案,在另一面比着同样的形状,绣出来的却是不同的图案,而杜云歌也把老绣娘的这一手绝活学了个十成十,于是杜云歌的这件嫁衣,外面绣的是百花齐放、百鸟朝凤,里面绣的是百子多福、和合二仙。
刺绣的金线银线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物儿,凤凰的眼睛是极为罕见的黑猫眼,牡丹叶上的露珠是千金难买的玉髓雕刻而成,裙角点缀着的是产自南海的上好明珠,颗颗珠光明润,更为难得的是还都一样大。种种珍贵之处,简直难以一言尽述
然后这件价值连城的喜服,就在何蓁蓁和杜云歌大婚之后,被拆卖了。
何蓁蓁的原话是何家庄近日来周转不灵,不如先把这无用的劳什子给拆了,等日后有钱了,再为夫人补回来,杜云歌当时正一心扑在她身上呢,听她这么一说,就想都不想地亲手拆了这件精美得可以当传家宝的喜服给何蓁蓁:
尽管拿去!
尽管拿来!凤城春把这件万金难买的喜服套在了杜云歌的身上,扯着嗓子吆喝着让侍女们把早就准备好的胭脂水粉拿上来,各种各样的红色都盛在白玉小盒子里一溜排开,石榴娇、小红春、嫩吴香、万金红、天宫巧、小朱龙、格双唐端的是满眼富丽喜庆的好颜色:
门主,你喜欢哪个?
杜云歌下意识地就避开了万金红,也就是凤城春用的那种。不光是为了不撞色,更是因为这个颜色实在太纯了、太浓了,除去凤城春这样泼辣豪爽的辽东女子,几乎没人能压得住这么正的颜色。
凤城春即便不练武,常年看账本的她眼神也好得很,看见了杜云歌的目光走向之后便笑道:
那就用天宫巧如何?又娇又纯,还能压得住这一身的红色,绝配。
杜云歌乖巧地坐在黄花梨木春凳上,在得到了凤城春的建议之后便伸手捡出了那个盛着天宫巧的白玉小盒子。她伸出小指挑了一点染在唇上,果真是非同一般的娇美芬芳,这个颜色愈发衬得她那张本来就娇美好看得很的脸愈发清艳端丽了,哪怕用国色天香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等她装扮完毕之后,凤城春牵着杜云歌的手,引着这年轻的妙音门门主缓缓出门去,好让她看一看比武大会上的都是何方英才。
杜云歌一出门,就看到了远处高悬在妙音门正门上的那朵斗大的红宝石攒花,那朵攒花的花瓣有千百朵,却没有任何一片宝石花瓣的颜色是相同的,可是远远看去又分外和谐,在没有明光直射的时候,便只能看见一点嫣红的颜色点缀在门上,而只要有一点光在,那么这朵巨大的花就可以将这一点光进行成千上万次折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自从妙音门门主要比武招亲的这个消息放出去的那一刻起,整个江湖都为此沸腾了。就算大家都知道杜云歌是个傻姑娘,但是她一来不是真的神志不清的那种傻,而是一种赤子天真的稚气和纯然,也没什么不好的;二来人人皆知妙音门内有藏宝图,据说能寻到藏宝图上的宝藏的人,顷刻便可以从一介平民变得富可敌国;三来杜云歌还是妙音门门主,不管她是外嫁还是让那个幸运儿入赘,妙音门势必都要照拂着她;四来杜云歌是真的好看,忒好看,就算没有前三条在那里顶着,也着实不亏。
因此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名门少侠和侠女们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就挤满了忘忧山山下的小镇,一时间小镇上物价飞涨,一个馒头都要五十文钱。
等到九月廿四、也就是杜云歌跟着何蓁蓁下忘忧山的那天,忘忧山的山脚就更热闹了,人人都想来看看这久负盛名的武林第一美人究竟是何模样。一时间净水洒路,香花铺街,就连上山的路旁都是由上好的锦缎与丝绸搭起的长长的帷幕和路帐。在这热闹的、喧哗的景象对比之下,便显得那矗立在忘忧山巅、丝毫未曾放松警戒和守备的妙音门愈发的凄清孤寂了,只有那高挂在门上的红宝石攒花可以预示着在那里曾经发生过何等热闹的事情。
而这朵宝石攒花上辈子的时候也挂在这里,成了妙音门看守的宝藏堆金积玉的最有力的证据之一。人人都说,既然妙音门连这样的宝物都能拿出来,为她们门主的区区一个比武招亲大会就这么大张旗鼓,那么等到将来行交拜天地之礼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风光和奢侈啊!
当身穿嫁衣的杜云歌从这朵红宝石攒花的旁边路过的时候,一刹那间本来人声鼎沸的山门都为此寂静无声,因着这真真正正的奢华姝丽、举世无双。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本来应该风风光光地坐在高台上,静看台下那一帮人为了她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杜云歌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对着她身后的凤城春发问道:
薛师姐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应该跟在她们身后的薛书雁已经早就不在这里了。
第6章 失言已修
一发现薛书雁不见了的这个事实之后,惊得杜云歌背后立刻出了一身白毛汗,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想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只差没把她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过来、我要见我薛师姐这一套话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不能怪她慌。上辈子比武招亲大会进行到最后一天的时候,薛书雁在这关键时刻也来晚了,脸上还挂了伤,差点没能赶上看见最后的胜者是谁。
不过按照最后的胜者是何蓁蓁这个结果来看,可能还真不如不知道的好。
言归正传,能有本事伤到妙音门薛书雁的人,哪怕让全江湖的英雄豪杰集齐怕是都不超过十个,还要除去两个老得不能下山了的、一个在海外一个在武当的前辈,再除去禁止弟子婚配、自然也就不会来这比武招亲大会的峨眉派之首。
这样算来的话,在剩下的那些人里,和薛书雁最有可能有过节的、今天还来了忘忧山的,就只有何家庄庄主何蓁蓁一个了!
杜云歌清楚地看到,在她问到薛书雁的去向的时候,凤城春的表情十分细微地不自然了一下,如果不是细心到了极点的话还真不好看出来。而就连这么一点的不自然也飞速地从凤城春的脸上褪去了,等到她开口回答杜云歌的问题的时候,已经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了:
门主为什么突然问起书雁的事情来了?她现在应该在核对前来参加大会的人员名单吧,怎么,门主难不成有什么事要嘱托她,要叫她过来?
如果说这还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那么凤城春接下来补的这句话就很成问题了:
要是有什么事的话,门主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骗人。杜云歌在心里尖叫:
前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人员名单已经核对过不止一遍了,根本就用不着这么浪费人力,还是让薛书雁去核对,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再结合上辈子薛书雁在比武招亲大会的最后才迟迟出现、还挂了彩的情况,杜云歌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难不成何蓁蓁从这个时候就想干掉薛书雁、并且还差点成功了?
这个猜想当即便吓得她手脚冰凉,要不是还有上好的胭脂为她增色,她的脸色现在不用想、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定是一片惨白。
不能怪杜云歌这么害怕,实在是有能力跟何蓁蓁的身手和心计抗衡的,两辈子算下来,杜云歌也只能想到一个薛书雁,哪怕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的春护法凤城春,在对上何蓁蓁这种心狠手辣但是表面上却能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的时候,也总是差了那么点火候。
可以说,如果薛书雁能够帮她,她就可以活下去;而如果薛书雁不帮她,她就肯定不能活命。就好像上辈子薛书雁和她成功地被何蓁蓁离间了之后,身为妙音门副门主的薛书雁主动避让,到后来甚至远去了塞外,而没有了薛书雁保护的她也成功地如何蓁蓁所愿,死在了何家庄。
而反过来说的话,如果薛书雁当时还在、哪怕仅仅是还在中原武林之内,何蓁蓁就永远动不得、也不敢动杜云歌。
杜云歌现在已经完全不想管什么比武招亲了,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被这次比武招亲大会最后的胜者给坑死的,这辈子重来一遍之后,本应抱有的那种小女儿独有的、面对未知的婚姻的欢喜和期待已经被死亡给砸得渣都不剩了,便表面上很冷静地点点头道:
让薛师姐过来吧。
凤城春一怔,完全没想到杜云歌会真的让薛书雁过来。不过春护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便笑道:门主叫她有什么事?
杜云歌想了想,一时间还真想不起什么能够让薛书雁放下手里的工作专门过来见她的要紧事来,情急之下便找了个她从来没用过的借口:
我我就是想我薛师姐了,不成吗?
凤城春笑道:你们这才分开多长时间,怎么就突然黏糊上了?
杜云歌为了活命,脑子转得飞快,真是把她前半生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点: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那这样算的话,我和薛师姐也已经有一年半没见了,怎么可能不想她?
结果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杜云歌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点滋味不太对,实在太亲昵了,她和薛书雁的关系现在好像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呢。果然,她这话一出,凤城春的眼神都变了,类似于你们俩什么时候勾连到一块儿去了,我的天爷,千防万防没防住自己人。
可能杜云歌半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死而复生这件事上了,证据就是她话音刚落就觉滋味不对、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的解释或者干脆就撤回的当口,从她身后传来了道熟的不能再熟了的、冷冰冰得让杜云歌浑身汗毛耸立的声音:
云歌,你找我?
杜云歌:我还没来得及改口师姐你就来了,我还能说没有吗。
在薛书雁沉默的注视下,杜云歌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冻住了,她努力挤出个和缓的微笑来,试着活跃下薛书雁一来就莫名变得尴尬起来了的气氛:
我想和师姐呆在一块儿。
在凤城春更加微妙了的目光注视下,杜云歌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怎么就这么傻乎乎地把大实话说出来了?!
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恋耽美
>师姐说她非我不娶(GL)——梦里呓语(4)
同类推荐:
膝盖之上(Over the knee)、
呕吐袋(骨科,1v1)、
扶她追妻、
性奴训练学园(H)、
被丈夫跟情敌一起囚禁操玩(强制 1v2)、
欲女绘卷(nph)、
被自家超色的狗强奸,好爽....[完][作者不详]、
【崩铁乙女】总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