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说着想要伸手去摸一把红棕色的土看看,但是封烨阻止了他。
方阳疑惑的看向封烨,封烨却并不解释,他一言不发的自己伸出了手,捻起一小撮红棕色的土壤放在掌心摩挲。
他确实在这撮土壤中感觉到了无可比拟的生命力,生生不息,像是无穷无尽。
但是...封烨皱紧了眉头,他总感觉,这浓郁的生命力之下,还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那东西隐藏的很深,封烨也并没有抓住它的马脚,他只是有一股直觉般的感觉。
封烨想了想,突然解开自己左手掌心绑着的绷带,然后有意的绷起掌心的肌肉,让伤口裂开。
郝沉发现了他的意图后就满眼不赞同,但他还未来得及制止,封烨已然做完了。
一滴血珠顺着再次被撕裂的伤口处滴下,笔直的坠落到了下方的土壤里。
红色的血液在棕红色的土壤中浸润,几乎是眨眼间的,就消失了踪影。
这个过程很短,短到方阳和曹子睿甚至没怎么看清。
但封烨和郝沉却同时抬起了头,他们对视了一眼,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愕和严肃,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血珠在土壤中浸润的瞬间,那被浓郁生气掩藏着的东西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只有微弱的一丝,但却也足够叫他们辨清。
那是...怨憎...隐藏于庞大生命力下的同样庞大的怨憎。
虿盆虽然被西羌人用来祭祀蛇神,但虿盆本身也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刑罚,被万蛇啃咬,却不会在第一时间死亡,不同的毒素通过毒牙贯注进体内,神经和血液在毒液下凝结失控。
有些毒素让人毙命极快,也有些毒素让人又疼又痒,在死前将自己的身体抓的连片完好的皮肤都没有,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样痛苦的死去,那么死前弥留的怨憎也就空前强大。
泥土分解了那些枉死的人的尸身,却未能分解他们千年不灭的怨憎。
息壤真正的成因,并非是因为那些尸体的养分,或者说,并不全是。
息壤之所以被称为息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其生生不息之力,但这个生生不息的东西,却未必是常人所以为的生命力。
尸体再多,养分也总归是有限的,此地土壤的生命力也确实很强,却还不到生生不息的程度。
但是怨恨可以。
怨恨聚集在一起,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发酵而愈发强大。这才是息壤生生不息的真相,生命力不过是这股生生不息的怨憎的伪装。
当它遇到血腥的时候,嗜血的本质终于让它露出了破绽。
百年前的事也终于有了答案,出问题的就是息壤。
这样蕴含庞大怨憎的土壤,建木吸取了其中的生命力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一定也吸取了其中的怨憎。
树木没有感情,这些怨憎的情绪本并不会影响建木。
但偏偏...建木融合了人类的心脏。
这颗心脏或许原本是纯净的,但在主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吸收了太多太多祭品死前的不甘、怨恨和憎恶。
就像同类相吸,无烬视界本就是由怨憎组成的,人世的怨憎与无烬视界里的怨憎相互吸引,它们感应到了彼此,然后借着建木,打开了无烬视界的入口。
最终,惊动了封烨,导致了百年前那场通天之木倒塌于东海的惨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天火焚烧之后,那块被凌云洒于东海深处的息壤所成的小岛为何会死去,以及那块建木的残片为何没有异常。
怨恨经久不散,但天火却偏偏是这种邪煞的克星,怨气和煞气在天火中湮灭,息壤失去了生生不息之力,重新变成了普通的土壤,被怨憎之心侵染的建木也被净化重生。
师兄,息壤怎么了?方阳忍不住问道。
封烨和郝沉都是一脸严肃,他们并没有语言交流,息壤的真相已然心照不宣。
但是方阳和曹子睿却没有这种默契,他们也没有察觉到息壤那一瞬间露出的破绽,所以,两人对眼下的情况,非常茫然。
没什么。封烨没有解释,他拍了拍手,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吩咐道:把这些棕红色的土壤全部挖出来。
啊,全部吗?方阳有些惊讶。
息壤的本体其实并不大,将这一片棕红色的土壤全部挖出来,估计也就差不多十几斤。
但他们其实用不了那么多,虽然不知道废柴师兄来找息壤干嘛,但无非是为了种植什么灵植,建木那样巨大的通天之木,所需要的息壤,也不过一小捧。
他们也挖个一小捧,也就差不多了。竭泽而渔不可取,就像当年凌云并没有将息壤全部带走一样,这样的珍宝,总要给其他人留下一点。
全部带走,未免有些...太贪心了。
所以方阳的神色有些迟疑,曹子睿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也道:全部带走会不会太多了...
但是封烨的决定却不容置疑,他重复了一遍:全部。
这种藏有庞大怨憎的土壤,种植普通的草木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草木成的精怪,诞生了七情的那种,一定会被其中的怨憎所影响,就像融合了凌云心脏的建木一样。
即便不会有建木那样打开无烬视界与天界通道的能力,但后果也是无法预料的。
所以封烨必须毁掉这些息壤,在这些怨憎变得像无烬视界里的一样强大、无法毁灭前,毁掉它。
而毁灭的方法,刀劈斧砍对土壤是没有用的,只有用火,天火。
但他身上并没有火种,百年前那场大火也并非他点燃的,而是建木在坠毁的过程中,高速倒塌的树身,与空气中属于天界的灵气摩擦而生的高热,最后引燃的天火。
天火也并非寻常人可以点燃的,封烨做不到,郝沉八成也做不到,这条鱼空气干燥一点都半死不活,真让他玩火,而且是这样比寻常火焰高了几千度的天火,估计自己先变成鱼干了。
不过封烨知道去找谁借火种,他得将这些息壤带回天界。
虽然封烨已经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但方阳和曹子睿还是没有立刻照做,郝沉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听你们师兄的吧,你们师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也是,废柴师兄也并不是贪心的人。方阳心想,就是不知道这息壤到底有什么秘密,废柴师兄也不肯对他和曹子睿讲,净吊人胃口。
方阳叹了口气,拿起剑柄,开始挖土。
曹子睿思考了片刻,最后选择相信封烨,毕竟这个人救过他。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帮着方阳装土。
两人忙活了起来,封烨也并没有闲着,他又拿起了剑鞘,帮着方阳一起。
郝沉摇着扇子站在一旁,眼下的场景又变成了只有他无所事事。
挖土是不可能挖土的,这种又脏又累的活打断腿鱼都不可能去的。在旁边帮着扇风也不行,郝沉已然吸取了教训。
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让自己显得不太无所事事呢?
郝沉用扇柄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的时候,目光飘到了封烨脸上,他看到封烨脸上沾了点泥土的痕迹,便不假思索的想躬身去帮着擦一下。
然而,他的手刚刚伸到半途,封烨却突然转过了脸,眉头皱起,目光警惕又凌厉,凌厉的几乎在对视的瞬间,就感觉被刀锋割伤了一样。
郝沉愣了一下,但他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这是对待敌人的眼神。他从封烨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在他的身后。
郝沉猛地扭头,他的目光往上,看着那个不知何时,鬼魅一般的出现,站在树梢上,随着晃动的枝丫在风中摆动的男人。
凌云。
第116章
凌云没有戴面具,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再不需要任何遮掩。
封烨可以直接看到他的脸, 半张正常的人脸, 而且算得上英俊, 让人看着不免心生好感,而另外半张狰狞可怖的脸,却丑陋的仿佛鬼怪。
这两者单独拿出去看都还好, 人有人的样子, 鬼也该有鬼的样子,但偏偏, 这两张截然相反的脸,长在一人身上。
人的部分并没有将鬼面那部分的阴森感淡化,反而因为这种结合,显得愈加诡异。
人不像人, 鬼不像鬼,这就是现在的凌云。
他背后是天边的明月, 他站在不过指节粗的树梢上,这样细的树梢,按理说绝不能承受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树梢也因为受力而弯起, 但却没有崩断, 他足尖轻点树梢的一侧, 任凭微凉的夜风怎样吹拂,树梢怎样摇曳,他都稳稳的站在那节弯起的树枝上。
他宽大的袖袍被风吹起, 在黑夜里,像是一抹游魂一般,悄无声息的看着下方的四人。
封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从原地站了起来,仰头跟凌云对视。
他站起的动静终于让方阳和曹子睿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回头看向封烨看的地方,然后,两人一起瞪大了眼睛。
虽然先前已经见过了凌云一面,但当时那一面太短,在凌云的面具破碎后,不过一会儿,大阵就塌了。
然后就是急于逃命,连跑带打的折腾了一夜,也就没工夫去处理见到凌云的震惊心情。
眼下,那些昨夜还未处理完的震惊混杂着不解,一起涌了上来。
凌云为什么没死,并且在百年中,从不与曾经的亲友兄弟联系。纪承岳至今都不知道他这师兄还活着,并且变成了这副样子,他在痛失师兄的悔恨和悲痛中独自熬了百年。
凌云又为什么会跟那黑蛇混到一起,那黑蛇应该就是薛仁背后的那位假冒应龙之名的魔物。
凌云是凌霄剑宗的掌门,即便是前任的,但他与凌霄剑宗之间也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凌霄剑宗不利,但凌云却不可以。他本该是带领着凌霄剑宗真正登顶凌霄的人啊,为什么会做出指示薛仁叛乱之事。
即便并非他所指示,但他一定不会不知情,事实就是,在知情的情况下,他也没有阻止,这已然违背了掌门保护门派的指责。
想不通,方阳和曹子睿都想不通,他们想不通凌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眼神冰冷的不像活人,只在看到封烨时,眼睛里升起些许热度。
那是...复仇的火焰。
这火焰跟天火相比,那热度自然是远远不能及的,但封烨却觉得此刻的对视灼人的几乎能感到痛感。他捏紧了拳头。
郝沉在见到凌云初时的震惊后,慢慢反应了过来,他侧眸看了封烨一眼。
百年前那件事,无论对错,杀死了那么多人,这条心软的龙一定不会不难过。
同样的,他也难免有些愧疚,在见到这幸存下来的鬼魅时,他可能会因为这点愧疚而无法动手。
郝沉早就打好了主意,凌云如果再次出现,并且与他们为敌,那就他来动手。
想到此,他从袖口掏出一枚珍珠,屈指一弹,直指凌云的左肩,那是跟封烨受伤的肩膀相同的位置。
同时,他脚步一踏,站到了封烨身前。
视线被隔断,封烨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郝沉。
凌云则伸手接住了这枚向自己急射来的珍珠,他端详了一下,认出这与大阵里偷袭他的珍珠是同一款,因为这次偷袭他露出了破绽,被封烨刺穿了心脏,虽然他没有心脏。
但他的眸色中的冷意还是又低了几度,他五指一捏,将这枚珍珠捏成了粉末,粉末从他指尖洒下。凌云的注意力成功被郝沉转移,他冷冷的看着这搅事之人。
黑蛇从凌云的领口钻了出来,蛇眸注视着郝沉,他吐着蛇信,在凌云耳侧,语气危险的低唤了一声:碍事。
这只横插一杠子的鲲鹏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影响到他的计划,但就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火药一样,随时可能会成为棋局中的变数。
黑蛇看着郝沉的眼神格外不善,凌云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好,冰冷的比北冥的寒气还低个几度。
两双眼睛一起盯着他,一般人都会被盯的有些退缩,再不济也有些发毛。
但郝沉却岿然不动,他的厚脸皮千锤百炼,不要说是两双眼睛一起盯着他,就是十双百双一千双,也休想捅破他脸皮的防御。
他可是在北冥千万海族的见证下,指鳖为龟的男人。
虽然这并不值得炫耀。
但也足以说明,他脸皮的厚度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
郝沉神色不变,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只是这微笑并没什么真心,仅仅是表面的客套,他展开扇子,冲着树梢上的人朗声笑道:深夜来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一点动静都不出,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险些误伤了二位。
他这话说的客客气气,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他分明是看清了凌云的脸才掷的那枚珍珠,位置都打的分毫不差。
凌云却并没有搭他的话茬,他的视线游移了一下,移向了曹子睿。
曹子睿被盯的神色一紧,他意识到了凌云为什么盯着自己。
交出建木和息壤。仿佛被烟火熏过一样的沙哑嗓音淡淡的开口。
他的语气虽然并不如何激昂,但其中蕴含的命令和强势感却一点都不少。
曹子睿捂紧了斜垮着的小坛子,建木虽然是凌云寻来的,但现在的凌云明显已经跟百年前不一样了,他绝不能将建木交给这个与魔物为伍的人。
但,建木也好,息壤也好,都不是他想不交就不交的。
凌云在百年前就已经是合道期的实力,天下修士无人可望其项背,而如今,他又跟魔物合作,实力只怕是有增无减。
他们这边的四个人,数他修为最高,筑基初期,并且带着未愈的内伤。
但即便他是全盛状态又如何,他一个筑基期,还真的想打赢这位前任掌门吗?
他所学的剑法甚至都是凌云创的,个中弱点和破绽凌云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一个他绝对战胜不了的敌人。
他战胜不了,方阳同样不行,他们四人中,或许也只有这位来历可疑的封师兄可以。
曹子睿带着些许期许的目光看向了封烨,但是封烨还未出声,郝沉却先一步出声了。
建木和息壤?郝沉的语气带着些似真还假的惊讶:息壤倒是有,就在这儿,但是建木,我们这里有人有吗?
说话时,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看方阳和曹子睿。
方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建木不是在门派吗,他们怎么会有。不过...说起来,昨夜曹子睿那个打破的小坛子里露出来的那株嫩苗是什么东西...之前将这件事忘了,现在想起来...难道说...
反应慢了好几拍的方阳终于回过味来。
而曹子睿,迟疑了片刻,也摇了摇头。
得到了回答的郝沉重新转向凌云,他两手一摊,微笑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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