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库大哥,你看,越过那条河,往前再走百多里,就是我们轸钴部的草场了,我小的时候,阿爸带我来过那儿放羊了,可是他却被突然冲入大营的拓野部骑兵杀害了,如今的我还要给拓野部放牧、守卫、巡逻......”一名身材瘦小的骑手说到后边便说不下去了,心中感觉到一根刺在那儿扎着。以前不觉得轸钴部有多么好,总是和阿爸抱怨赶羊放牧的无趣、烦躁,直到阿爸战死、沦为奴隶,他才知道原本生活的珍贵。
听到瘦小骑手的哽咽话语,巴比库这一支巡逻队心情触动,下意识提缰减速,别说轸钴部奴隶,就算是出身其他部落的奴隶也感同身受。
巴比库握住缰绳的双手颤抖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因为他曾经也在那片熟悉的草场上纵马骑射过。拓野部只知道到巴比库原本是轸钴部奴隶,却不知道他是谁的奴隶!
那一年,轸钴部族大营外数十里的草场,失去双亲的少年巴比库饥饿难忍,大着胆子去偷系在河边树桩马儿上的东西,结果被马匹主人发现,两个十岁左右的草原少年正是不服输的年龄,空手搏斗一番后,巴比库就成为了马匹主人的奴隶。
十年来,两人搏斗、赛马、骑射、套羊,不服输的劲头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褪去,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两人不知不觉有了兄弟般的情谊。
结成安答?一个是卑贱的奴隶,一个是部落少主人,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少主人也曾一度提出赦免其奴隶身份,还打算划拨出一部分牛羊、毡帐给巴比库成家立业。可是,巴比库拒绝了,发誓要有朝一日靠着自己的勇猛让轸钴部族人都知道少族长的安答是一个真正的勇士,而不是一个只会从安答手中讨要牛羊马匹的懦夫。
轸钴部,我的家园!即使身为奴兵十夫长的巴比库,面对拓野部的骑兵,尤其是那些贵人的私兵,不止一次被戏耍、辱骂、羞辱,从来没有被当作是真正的拓野骑兵看待,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拓野部的小头目,心情好一点那就是一顿皮鞭,不好时,人头落地也是常事。
“少族长,你......”本想祈求长生天保佑少族长的,巴比库还未祈祷完,就叹了一口气,心里如同凄冷的秋风迅速冷了下来。自从知道其格勒在东部草原遭受了大败,两千多骑兵只回来两百余人,巴比库想尽办法,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少族长的讯息,为此还被战败逃回的拓野骑兵当作发泄的工具鞭了一顿,背后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巴比库没有绝望,心中还怀着唯一的希望,少族长并没有当场战死,而是被俘虏,在东部草原某个部落的营地内。他相信凭借少族长的聪明机智,肯定不会轻易被人杀死,一定会想办法逃出来的,即使被拓野部当作俘虏折磨那两年,少族长都挨了过来,还告诫自己不许过多接触,不能让拓野部的人产生怀疑。
感伤一番后,巴比库抬头看看天色,道:“回去吧,说不定能吃上一点热食呢!”说完,依旧侧身远望,沿着河对岸,似乎可以看到百里外曾属于轸钴部的草场。
“热食?能有几团带草屑的粗麦米就不错了,拓野部那群驴崽子怎么可能给我们吃热食呢......”
“就是,恨不得现在就逃跑算了......”
其中有几个奴兵脸色急剧一变,怔怔看着刚才说逃跑的那个奴兵,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嘴巴挪动了一下,像是犹豫着什么。
“好了,别说了,快点赶回去,迟了恐怕连粗麦米都没有了!”巴比库一开口,就将十人队的牢骚、心思暂时化解了。
刚才那几个脸色剧变的奴兵有些感激地望着巴比库,他们都是有家人在拓野部营地的,奴兵十人队中有一人逃跑的话,其余都会连坐受罚,甚至会牵连家人,生不如死的滋味。
回到拓野部的临时游牧驻地,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了,营地内已经升起了不少火堆,还有着一股食物香味飘散开来。下马的巴比库几人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下意识舔了舔舌头,发出香味的肉汤、烤肉自然不是给他们准备,所能做的就是嗅上几口香味了。
穿过大门旁的空地,九人奴兵朝着奴兵驻扎的破烂毡帐群走去,身为十夫长的巴比库要到百夫长的毡帐去汇报今日的巡逻情况。奴兵百夫长自然不可能由奴兵来担任,是一个拓野部氏族出身的旁支,带有十几名家族私兵,时常鞭打责罚奴兵,甚至下令奴兵巡逻时抓到的猎物都要交公。
离着百夫长毡帐还有三十来米,巴比库听到一阵急促的风声从左前方传来,“咻”的一声,一支箭矢从巴比库耳边急速擦过,钉在身后的草地上,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了巴比库的命!
三、四十米的距离,如此之短的距离,没有防备意识的人根本来不及闪躲,若不是射箭者箭术有问题,刚才那一支箭矢绝对会在没有穿任何护甲的巴比库身上扎出一个血洞来。
“哈哈哈,没射中,我赢了!不过,你的箭术真是太差劲了,这么短的距离都射不中......”一股嬉笑声响起。
“明明是这把弓有问题,你的弓有问题......”辩驳者不愿服输,在那一个劲地强调是弓的问题,不是自己箭术差,对差点中箭的巴比库却没有只言片语,仿佛他就是一个靶子,射中了又能怎么样呢。
刚走开没几步的巴比库十人队的众人看见这一幕,心中大惊,急匆匆跑了过来看看巴比库是否受伤了?
“干什么,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竟敢冲到百夫长的毡帐前,怎么,是想造反吗?”朝着巴比库射箭试弓的就是奴兵百夫长,迈出一步对着赶过来的众人嚷嚷一声,身边十几名卫士拔出弯刀对着巴比库等人。
“我没事,你们退下,退下!”巴比库轻轻摆手,最后一声加重语气的“退下”两个字是对那个紧握拳头就要冲上去的轸钴族人喊的。
一回到驻扎营地,巡逻使用的长矛就被收了回去,现在的巴比库等人都是赤手空拳,冲了上去根本没什么胜算,白白丢了性命。
“呸,卑贱的奴隶,你们害我输了二十头羊,今晚你们继续巡逻,不准吃饭!”输掉赌注的百夫长很不高兴,对着巴比库等人发泄怒火。
别看巴比库止住了族人的冲动行为,此时的他也是十分恼火,任谁白白被人当作靶子射了一箭,都不会好受,握紧了拳头,压制住内心中怒火,咬牙道:“好,知道了!”
“巴比库大哥,他们......”那个瘦小奴兵咬牙切齿,眼中的怒火丝毫不比巴比库少。
“先回去,想想你的家人!”对着瘦小奴兵叮嘱一声,巴比库便硬拉生拽地将刚才那个要冲上去的轸钴族人拖了回去。
返回破烂的奴兵营帐区,那名被架住的轸钴族人终于有机会舒动筋骨,大骂:“他娘的,这贼狗东西,我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宰了他。不,说他是狗,都侮辱了狗,懦夫,一个连弓都拿不稳的懦夫,我看他就是卡洛斯农夫生下来的杂种,就不是我们的草原男儿......”一连串地骂了一通,才感觉解气了不少。
“他的弓要是拿得稳,就不是我架着你,而是你抬着我了!”巴比库既是开导,又是自嘲地说了一声。巴比库现在终于体会到少族长提斯萨姆是多么累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草原汉子忍受如此屈辱,却依旧不能拔刀相向,害怕族人受到连累,免得拓野部的人将怒火发泄到可怜的轸钴奴隶身上。
“赶紧的,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百夫长大人下令你们立刻去巡逻。”巴比库等人前脚刚进入毡帐,后脚就有拓野部百夫长的卫兵过来幺三喝六。
半夜时分,距离拓野部临时游牧营地五十里外,火堆上架着一只狍子,滋滋的冒油,别提有多诱人了,尤其在一堆饿的眼冒绿光的人眼中,等一会怕是要将骨头吃下去。
今晚,巴比库他们的运气不错,被罚出来巡逻,岂料竟然抓到一只狍子。
上交给那个白痴百夫长?除非巴比库他们比那个拓野部百夫长还要白痴!
“巴比库大哥,你看都快烤焦了,要不咱们先来吃上一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只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了,若不是巴比库镇住他们,恐怕这只狍子早就连骨头都没有了。
“再等一会......”巴比库刚要说等待去摘果子的瘦小奴兵回来后再开动,黑暗中小树林就闪出来一个人影,正是那个去摘果子的瘦小奴兵。
“巴比库大哥,你过来一下!”若是认真听辨,可以瘦小奴兵声音有些颤抖,却又不是那种害怕、畏惧的发抖,是那种惊喜若狂的抖音。
“你个兔崽子,怎么了?”巴比库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笑骂一声,催促他过来吃肉。
“我,我,我......我找到一颗果树,太矮了,抓不到果子,你来帮帮忙!”瘦小奴兵声音有些着急。
巴比库没有怀疑太多,顺手拿起手中锋利的石片将袍子,刷刷几声,切割成十份,离座的同时拿走两份狍子肉。
离开十人队架起火堆的地方约两百米,一路上都是瘦小奴兵拉着巴比库小跑过去的。
“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巴比库发现周围黑暗角落突然冒出来几个带刀人影,一下子警惕起来。
“巴比库,是我!”一个黑影走到巴比库跟前,无比熟悉的声音冒出了出来。
“少族长!”巴比库眼睛猛的瞪大,浑身打了一颤,比起瘦小奴兵更加大幅度。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轸钴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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