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说喜欢不喜欢,转眼又叔侄相称,好像有点重口啊。祁喧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去年他在网上搜那三个字时,跳出来的一大堆废料。
眼神飘了一下。
祁默看到,在心里大笑,故意不跟他解释,道:不就是跟我住一起吗,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几乎可以根据祁喧的脸色猜测出他的内心弹幕:为什么他俩认识这么久了,这个对话听起来还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这是在搞网恋奔现吗!
男朋友还一门心思地试图把单纯无知的小女孩往宾馆带!
嗯?等等,为什么他把自己代入了渣男角色?
不管了,反正他今天一定要把天真无知的网恋对象骗进宾馆,不,他家里。
祁喧幽幽地说:你让我冷静一下。
祁默乐得不行。
没走多久,就碰上了被他无情抛在教室里的同事。同事也不能免俗地被他俩相似得过分的长相惊到,问道:祁默,这位是?
祁默:我弟弟。
祁喧:他朋友。
祁默意外地扭头瞅了他一眼,从善如流道:嗯,他是我朋友。
祁喧却想,相识大半年,他到现在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越来越有见网友的既视感了。
他方才听到祁默说的我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打断了他的话,这时才来得及回想了一下那个名字。
祁默。
哪个祁?哪个默?
祁默。他又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好像和祁英俊的名字一个音。
想到这儿,祁喧没来由地一僵。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边同事还在说:你这朋友和你长得也太像了吧。
祁默笑盈盈地说:缘分嘛,就是这样子。
他和这位同事有共同打过几把游戏的交情,也不介意多说几句。况且
他一肚子的坏水,张口就说:哥们你是不知道,就我我以前有次,出去买衣服。结果那店员看到我就来了一句:你刚刚不是才买了两套衣服吗?怎么又回来了呀?我当时就挺纳闷,回头一问,才知道我进门前一秒,这小子才刚出来。
噗,还有这事?
是啊。祁默的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纳闷,问,我和他真这么像吗?
同事凑过来了一点,用四只眼来回打量了他们两个片刻,说:猛一看是很像,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
祁默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是青年样貌,能和十八岁的自己完全一样吗。他还是很郁闷的表情,说:哎,我都郁闷坏了。
他俩说话,祁喧插不进去,便带着礼貌而不失虚伪的微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祁默和他同事瞎几把说话。
编,你继续编。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还前后脚地进过同一家服装店买衣服?
只是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是耳熟得很。
好像是没分科那会儿,那时他们班上有两个玩得很好的女孩,好多人都说她们像,讲道理祁喧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那时这两位女同学坐他斜上角,课间唠嗑的时候他也听了一耳朵,讲的就是店员把她们两个认成了一个人的事儿。
怎么这么巧,祁默张口就来的故事就和他听过的一模一样。
艹,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祁默眼角余光瞥到他不太好看的脸色,体会到了比夏天吃冰更美妙的快乐,他几乎要忍不住多说点,好好地发泄一下他积压已久的怨念。鉴于天气实在太热,只得作罢。
☆、去我家啊。
出了学校,祁默便说:走,去拿行李。
祁喧感觉自己这一整天都在云里雾里,疑惑道:去哪?
祁默理所当然道:去我家啊。
祁喧:??
祁默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祁喧就:?谁跟你说好了!
但他看到祁默的脸,满肚子的话就又说不出来了。祁默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想起来了,拦了一辆车,二话不说把人塞进了车里。
祁喧只觉得自己要被满头问号淹没了。
祁默租的房子不算很大,但在寸土寸金的晏城也十分难得了。两室一厅,还有独立的厨房卫浴,住他一个人,显得有些空。
推门进去,客厅就有沁人凉意袭来,祁默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一些,而后从衣柜里取了床单被套等床上用品递给祁喧:你住这边。卫生间那里有洗衣机,不然你手洗也成。
我房间那边有阳台,衣服洗了可以拿去那边晾。
吃饭的话,下楼左拐有家食堂,不然你点外卖也可以。
说完后,他看向祁喧: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祁喧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为什么要跟我住?
祁默:哦,因为要找你帮个忙。
祁喧追问:什么忙?
祁默沉默了一下,眼神微变:你不用管。
祁喧微笑着表示好的,内心:所以这是找不到借口了吗?
祁默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怕说出来你不能接受。
含糊其辞,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半天蹦不出个屁,而且什么忙需要他一直住在这?
还他不能接受。
祁喧:总觉得他住在这里有点危险。
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和一个男人住有危险?哪方面的危险?
这事不能细想,想就是他被盯上了。
祁默欣赏够了祁喧乍青乍白变换不定的脸色,身心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哥俩好地搂着他的肩,说:走,东西回来再收拾,咱们去吃饭。
祁喧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吃那家食堂,谁知祁默却回房间拿了个挺精美的袋子,带着他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车,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家餐厅。
说是餐厅,其实说书吧更合适些。颇有古韵的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着崭新的各色书籍,柔和的灯光照下来,悠悠古筝在其间回荡,似乎还熏了某种安神的香。搞得人一走进这儿,就什么情绪都平静下来了。
甚至还想刷几套高考题。
祁默拉着他穿过书屋。尽头有一扇门,以帘子掩着。过了这门,下了几步台阶,一直走到一间包厢外面,他俩才隐隐听到了喧闹人声。
祁默在门前停了停,偏头问祁喧:人有点点多,不过都是我他看了祁喧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坏笑,都是你叔叔我的熟人。
祁喧内心毫无波动:哥。
祁默乐不可支地推开了门。
包厢里果然热闹,大圆桌几乎坐满了人,门一开就有好几个人往这边看,说:哎,小默来了啊!
祁默瞬间就换上了爽朗的笑容,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领着祁喧在空位上坐下。菜还没上齐,他们面前摆着一杯芒果冰沙,祁默把它挪到祁喧跟前,说:小孩子吃的东西。
祁小孩子喧微笑着吃冰沙,间或和几个提到他的人说说话。
祁默寒暄一圈回来,见祁喧坐在那专心吃冰沙,忍不住问:这么好吃吗?
祁喧问:你也想吃?
他这么配合,祁默反倒不好意思,摆摆手拒绝:你自己吃。
嗯。祁喧把冰凉酸甜的冰沙喂进嘴里,淡淡道,本来也没想给你吃。
祁默:??什么小气鬼?
他完全忘了几个小时前他说的想要吗?不给你。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小默来了呀。
祁默一听这声音就笑开了,站起来和她拥抱了一下,把袋子给她,说:缈缈姐生日快乐!
祁喧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好歹认识了这么久,尽管看到脸还是第一天,但是祁喧发现自己已经能准确地判断出,祁默的笑是不是真心,有几分真心。
比如他和这个包厢里的人都挺熟的,笑也不是社交假笑,再比如,他对这个后进来的女人露出的笑容要更温柔一些。
温柔,这是祁默很少表露出来的一面。至少在他俩相处的时候,祁默从来就不温柔。
不过没准祁默在面对另一个人时经常温柔呢,这也并不稀奇。
毕竟在他生日时,祁默就一点表示也没有。
想想就有点不平衡。
不过他为什么要不平衡?
这位缈缈姐大概就是这次聚餐的东道主了,卷发,高挑脸上的妆有些浓,但浑身仍然散发出温柔娴静的气息。
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摸着良心说,祁默如果会喜欢她,也一点都不叫人吃惊。
缈缈姐也注意到了他,眼睛一亮,对祁默道:你还带了个小帅哥过来啊?
祁喧笑着对她点点头:缈缈姐好。
她旁边一个红裙子妹子说:祁默自己就是小帅哥,还带着一个小帅哥过来,太体贴姐姐们了。
一个估计也是程序员的男人摸了摸他锃亮的脑壳,打趣说:小默的好时候也就这几年,你们抓紧啊,一眨眼就像我这样了。
祁默抗议道:什么叫就这几年,我的头发会跟随我一生的好吗,一根也不能少。
闻言,祁喧忍不住看了祁默那茂密的头发一眼。
他实在无法想象祁默顶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脸,地中海的样子。
可能还要加上啤酒肚。
不行,光是想想,就觉得表情管理要失控了。
一轮说笑后,菜上齐了。众人便开始吃饭,社会人嘛,聚餐哪能少得了喝酒。才开头,祁默便已经几杯啤酒下肚。还有人想和祁喧碰杯,祁默冷静地给他倒了杯橙汁。
那人也不介意,乐颠颠地和祁喧碰了一下。
吃着喝着,话题就开始发散到祁喧不了解的领域去了。祁默一边和他们聊些有的没的,逮着空儿就用公筷给祁喧夹菜:这个柴火鱼很好吃。
他家的螃蟹也很不错。
祁喧默默吃了,他其实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照顾,心里有点别扭,再看到这人明亮的眼睛,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蟹?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祁默说不出来。
果然,祁默横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我怎么知道,好吃不就行了?
还真是这样。
祁喧短促地笑了一声,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个祁默不知道叫什么的蟹,确实很好吃。就是清蒸的,火候把握得很好,掰开红色的壳,那雪白的蟹肉就映入眼帘,再蘸上饭店秘制的酱汁,入口就是满嘴的鲜甜,丝毫不腻,又嫩又细,真是无比的享受。
祁默小声说:好吃吧?我没想到你今天就来,本来想带你单独去吃饭的,还好他家的菜还不错。
他这话仿佛是在邀功,眼睛也因为喝了酒,显得亮晶晶的。这幼稚的行为和他从前叔叔的人设一点也不相符,祁喧一边在心里感慨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一边对自己说:稳住。
他今天就是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第二天,祁默定了个闹钟,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他昨天请假,今天得把工作补回来。
但是竟然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人直发愣。
祁喧头也不回地说:嗯,你先去洗漱,马上就好了。
他洗漱回来,祁喧已经把早餐摆上桌了。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水煮蛋,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祁默尝了一口,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说:你还会做饭啊。
祁喧端详着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地说:不好喝吗?我本来也不会做,但是暑假时有次给我妈做了一次,她嫌弃死了,特意教了我好久。
祁默摇摇头,笑着说:没,很好喝。
这是他很久没尝到过的,熟悉的味道了。他不喜欢葱姜蒜,老妈煮皮蛋瘦肉粥时便从来不放这些,而会多放他喜欢的香菇丁。这些细节,他几乎从来不和别人说。
他自己是不会做饭的。
上辈子,他也是在祁喧这个年纪,却远比他要狼狈得多。那时他住在逼仄狭小的房间里,眼看着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便去菜市场买了最便宜的小白菜回来,自己做。
那是他第一次做菜,做的是清炒小白菜,结果,就算照着网上的步骤来,他还是弄得一团糟。
蔬菜炒的时间过久,变得软绵绵的,油放少了,盐却放多了,最后出锅的就是一盘焦黄焦黄的东西。
一吃,差点没把他咸得当场升天。
那一瞬间他觉得无比委屈,不断地想着,要是他老妈还在,怎么会让他吃这种东西?
他非常,非常想念老妈做的饭菜,却也无比清醒地知道,他再也吃不到了。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自己做过饭。要么出去吃,要么点外卖,不行就吃泡面,再不行就买挂面回来,随便煮一煮,拌着榨菜吃。
可是这辈子的他居然会做饭。
还做得这么好吃。
祁默沉默地喝粥,想到这是自己做的,他就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看着对面祁喧的脸,那熟悉的眉眼,确实是另一个他。
可是想到这热乎乎,香喷喷的粥是他做的,他又觉得,那坐在沙发上,鼻尖上冒着细细汗珠的,俊帅的年轻人,仿佛是一个陌生人。
他怎么可能会做饭呢!?
☆、都是误会
祁默知道,这辈子的祁喧和他有许多不一样。
祁喧没经历过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祁喧安安稳稳地上了大学,祁喧甚至学了法语,以后大概也不会做个程序员。
但是,这些变化可以说是他促成的,他看着祁喧走上另一条路,就像看着自己改变了命运。他不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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