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简陋的尼姑庵,尼姑庵里只住了四个人,一个老尼姑,和三个小尼姑,八年前尼姑庵里来了两名带发修行的女客和一只大黑狗。
老尼姑给她们取了法号,一个名为了尘,一个名为静心。
两人在尼姑庵里修行了八年,再未下过凤凰山,这一天,了尘诵完经书听到屋外的旺达在乱吠,走出来一看,旺达身边竟然多出来一只野狗,野狗毛色灰暗,瘦的皮包骨头,了尘于心不忍,拿了几个中午吃剩下的白馒头给它,野狗囵吞入肚,吃饱了就趴在地上不走了。
这事惊动了慧明师太,师太过来看了看,只道万物生灵皆是客,你与它有一饭之恩,它要回报了你才会甘愿离去。
从那天起,那野狗每天都会蹲坐在了尘屋门口,等着投食,了尘心疼它太瘦,每日斋饭都会留下一口吃食喂给它,日子久了,野狗养的和旺达一样精壮,小礼物也就层次不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一次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第二次是一根被挖断的人参,第三次是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子……了尘哭笑不得,絮絮叨叨的和它说了几次不用再送了,可第二天一早还是能看见它送来的“惊喜”。
这个“惊喜”一直延续到了某一天清晨变成了“惊吓”,叫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噩梦中的男子锁在了怀里。
八年了,再听到他的声音,她已没了小鹿乱撞的感觉。
取而代之的,是害怕,是惊恐。
他说他坐拥了天下,想和她一起分享,想封她为后。
她颤抖着身子,每挣扎一下,他就勒紧一分,最后,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才略微松开手臂。
她的回答简洁明了,她已经不是古灵珠,她有新的名字,新的人生,为什么他要找来,好好地当他的皇帝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招惹她。
顾未时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掳回皇宫关了起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没了凤仪阁还有一个更大的牢笼等着她。
朝堂上,顾未时不顾众臣反对,一意孤行要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后,封后大典就定在了七月初六。
三天的时间,是他忍耐的极限,他想关她一辈子,哪怕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
傅清和终于在封后大典的前一天赶了回来,途中他跑死了三匹马,整整三天三夜都未合眼。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但顾未时不想见他,随便用了一个理由把他拒之门外。
隔着层层宫墙,苏邢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如坠冰窟,他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天,在同一片天空下,他们看到的是一样的晚霞。
明日大典要穿戴的凤冠凤袍送来了,苏邢不为所动,目光落在虚空处,右手轻轻按住藏在衣袖中的匕首。
这是姐夫送给她的防身武器,她一直随身携带着,就怕会有今时今日。
没想到,她还是用上了。
离开顾未时的八年,她远离了俗世尘嚣,终日诵经念佛,心如止水,她的心境有了大彻大悟的改变,七情六欲不过过眼云烟,她放下了心中的怨念也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贪嗔痴,她都戒了,他还是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
夜深沉,离封后大典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要开始了,顾未时批完奏章来到未央宫,一进宫殿就看到苏邢衣衫完整的坐在床边等着他。
“灵珠。”
顾未时唤她一声,得到的是她淡漠的回应。
“皇上,世上再无古灵珠,我现在的法号是了尘。”
顾未时沉下眼,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还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不管你是叫古灵珠还是叫了尘,你都是我的女人。”
“古灵珠是,可她死了,我不是,因为我还活着。”
苏邢抬眸,顶着吃人般的眼神铿锵有力的说出每一个字。
顾未时用力钳住她的下巴,手指关节处泛起一片青白,他的脸凑得很近,她能看清他眼底滔天翻滚的怒火和满满的孤寂。
他是可怜的,所有人都怕他,没人愿意去温暖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是没有心,而是冰冻成最坚硬的盔甲,没有人能融化它。
古灵珠不能,作为了尘,更是无能为力。
衣袖里的匕首握出了手汗,苏邢匀速呼吸着,不让剧烈鼓动的心跳声出卖她内心的紧张。
顾未时盯着她,手指松了开来转而摩挲她的脸颊。
“灵珠,这八年来,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
苏邢一动不动,看他的眼神陌生的找不到记忆中爱恋的影子。
“没有。”
顾未时轻笑,食指堵住她的嘴唇,喃喃自语:“我很想你,打仗的时候想,上朝的时候想,睡梦中也全都是你。”
灼热的呼吸贴了过来,在他即将要吻上她的那一刻,苏邢别过了脸。
“没有你在,我过的很舒坦。”
脸颊上的唇一擦而过,她听到顾未时的声音冷了下来。
“如果是因为安哥儿,新月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怀的?”
“我不是介怀,是释怀。”
苏邢正眼看他,脸上无悲无喜,淡然的仿若看透了生死。
“顾未时,你能放了我吗?”
“不可能,生生世世我都不可能放过你。”
他体会过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幸福,当这些都消失不见的时候,他已经千疮百孔,无法自愈。
是她让他有了软肋,他不可能放手。
“你身在地狱,所以也要拉着我陪你下地狱吗?”
苏邢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是,我身在地狱,你来陪我,不好吗?”
顾未时的回答触动了苏邢的灵魂,她逼着自己说出了那两个字。
“不好。”
“嘘,你没有选择。”
顾未时放开了她,道出了他的心声:“我即是地狱,而你早已深陷其中。”
天还没亮,封后大典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苏邢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弄,皇后的妆容是端庄大气的,配上金色华丽的凤冠宝珠,与一身厚重繁琐的大红凤袍,气势足以震慑全场。
苏邢并不想做这个皇后,也不愿意再做无谓的逃避,她的结局在顾未时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个悲剧。
藏在广袖中的匕首一直紧紧握到了天亮,她忍着所有情绪完成了繁复隆重的册封过程,到了最后一步,需要她踏入太和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接受皇帝所赐的正宫凤印。
当她出现在太和殿门口,见过她样貌的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她听到不少的声音在说:呅壆鑒賞qīnɡ仩ΗAīΤAnɡSΗひщυ(嗨棠圕楃)嚸℃┾Ο┾Μ
“她怎么和死去的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不,还是有点区别的,你看这神态,明显是两个人嘛。”
“难怪皇上要立她为后,原来是……”
“小声点,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傅将,她不会是你妻子流落在外的同胞异妹吧?长得也太像了。”
傅清和注视着踏步而来的苏邢,脸上挂起了牵强的笑容,“你们别瞎猜了,安静点。”
随着御史高声起调,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朝苏邢伸出了右手。
苏邢走到他跟前,忽视了他的邀请,清冷的问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以放过我吗?”
话音一落,底下大臣哄然喧嚣起来,顾未时盯着她,手臂缓慢的放了下来。
“不可能。”
苏邢早就知道答案,再问一次只是为了坚定决心罢了。
“顾未时,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们两不相欠,可好?”
苏邢向后退去一步,藏于广袖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心脏,在场文武百官都震惊的收了声,傅清和瞳孔收缩,跨出去的脚再也动弹不了。
太和殿,万籁俱寂,苏邢握着染血的匕首倒在了地上。
大臣们炸沸了锅,傅清和嘶声厉吼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苏邢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目光停留在顾未时的脸上,看着他蹲下身把她搂进了怀里。
“顾未时,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
胸口传来的剧痛疼的她每说一个字都在耗尽生命力,但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她要把想说的话都告诉他,“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好累……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你错了,我会在下一个世界等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顾未时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似有一股悲痛的情绪要扑涌而出,他借着观众看不到的死角从红色骨戒里拿出了一个血色玉镯,他把这个镯子套进苏邢的手腕上,暗红枯竭的颜色衬着白皙的皮肤泛出诡异的光泽。
苏邢拒绝不了,只能用余光看了一眼那抹暗红,这镯子入手冰凉,她没仔细看却也知道应该价值不菲。
“我……不要你的……东西……”
“它认定你是它的主人,就如我认定你是我的女人一样,我不在的时候,它会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真人秀倒计时开始了,顾未时深深地看着她,想把她的样子刻入脑海,原来没有心的人,也会体会到心痛的感觉,她成了他心底的魔障,他不想铲除她,而是想把她锁在身边,让这个魔障生根发芽。
苏邢疼的唇色发白,双瞳涣散无光,在逐渐微弱的气息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臂去触摸虚空中的自由。
“顾未时……我想回家了……求你……放我回家……吧……”
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顾未时还未做回答,就见抬高的手臂忽然坠落在了地上,她咽气了,带着期盼自由的愿望,魂归大地。
一滴灼热的泪滴落在她闭合的眼睑上,顾未时抬手摸了摸脸,突兀的笑了——
凤囚凰到底完结,希望这个结局大家会喜欢,还有一篇新月的番外,今天打算把它完,再写休息处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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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凤求凰》真人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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