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无需桑总关心,林烝的声音淡淡的,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桑野瞧着他笑嘻嘻道:林老板有办法,那是你的办法,并不是你公司的办法。我看你开的那私家车不错,自掏腰包的吗?还是管家里去借钱来周转公司项目吗?
林烝皱起眉头:当然不是。
桑野轻声一笑,和林烝一起走上一线天。走到这里,栈道两边山体靠得很近,头顶上天空化作一线,两边的峭壁如斧削刀画,栈道窄处才能容一人通过,脚下栈道的质地在一线天这里也变成了玻璃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实在是考人胆量。
桑野顿了顿脚,一面慢吞吞地挪了下:或许我们可以互帮互助。
倍感无趣的林老板差点把桑野归为无趣的一类,好在他终于讲到了林烝感兴趣的话题上,林烝脚步顿住。
林烝挑眉的小习惯一而再再而三地扔在了桑野身上,他甚至有些不屑地笑了:互帮互助?我想你在看见许卿的时候就应该明白,只要市政施压,疏通关系我仍旧可以拿到绵山上的这块地。而钱从来不是问题。梓安的抬杠只会滋养了梁从道那样的蛀虫,我看桑总也不是那么想当饲养员的人吧?
桑野神色如常地笑了笑,脚下自然地调了个头,返身走到林烝身边:别这么说。不论怎么样我们都要承认,目前梓安的确是最有竞争力的对手,桑秦的财力也的确比嘉南更大。绵山上的这里你可以通过关系疏通拿到,那么之后呢?泉镇之后的建设你就一点都不想占个先手?到那时候你嘉南还有钱么?
钱不是问题?桑野嗤笑说,年轻人,钱是造成各种矛盾的基本问题。物质用货币来衡量,在没达到物质极为丰富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之前,患不均的源头就在于患寡。贫穷是原罪。
所以?林烝饶有趣味地往他身后一瞥,你怕高?
桑野不做声了。
林烝往前边走过去,踩在透明玻璃上回头冲他冷淡一笑,他的笑容里常含讽刺:和桑总的思想不太一样,患寡和患不均,矛盾冲突的源头,始终都是人心。极大丰富的物质社会?要多丰富的物质社会才能满足一个人内心的贪婪?钱只要到了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度,过多或者再少点儿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满足一个人的贪婪。剩下的只要考虑社会问题,毕竟我们是群居动物。
人心才是原罪,林烝朝桑野伸出手去,但我也想听一听,桑总所说的合作是个什么样子。
桑野被他抬杠,抱臂冷哼,不接他的手,冷嘲热讽地说:哦,怎么,财大气粗的林老板也要和人合作?好新奇!你这是要省钱了么?真让人想不到。
他生气的样子非常鲜活,林烝没忍住笑,又掂了下手催促他牵过来,低声笑说:不是,是我心里有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本好书,来晚了,鞠躬。
桑野:要哄。
林烝: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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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两清
桑野眼睛一抬,和林烝对视。林老板眼睛里仍旧淡漠,带着一点戏谑,并不认真。
桑野摸出一支烟,低头给自己点上,无视了林烝向他伸出的手,优哉游哉走过去,踏上玻璃栈道和他擦肩而过,吞云吐雾,眼睛里是莫大的得胜者的幼稚
谁和你说我恐高了?桑野轻佻地说,一面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径直穿过一线天。
鞋底和玻璃接触的声音比踏在木板上清脆,林烝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非常有病。然后他自己捻着手指笑了一下,估计也病得不轻。
桑野这人,恶劣。
用小动作上装出来的恐惧设下陷阱,掩耳盗铃,赌的就是心思细腻的林老板会发现他的弱点。
然而这并不是弱点。他也不需要牵手上的互帮互助。
他太会揣摩和玩弄人。
林烝跟着他往一线天对面走。
这条狭窄的道路因着头顶的山石高耸而有些暗,脚步声带着空旷的回音。
栈道上没有别的游客,只有他们两个。
桑野率先到了对面,还要反过身来催促他:快点儿宝贝,你动作太慢了。
言语上的轻佻占够了他的便宜,林烝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无耻之徒甚至向他伸出手去:怎么样,要不要哥哥牵你?
林烝没有做声,忽然观察到他走过一线天的时候背脊挺直,和他平日里的懒散不同,脖颈十分僵硬。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林烝察觉到反败为胜的一线生机,林烝猛然拽住他伸过来的手,把他往身边一带:向下看,桑总。
桑野原本就被他拽得踉跄,下意识跟了他的话,往下看是深绿色的深渊,底下透着凝墨一般的黑。桑野顿时抽气,有些腿脚发软连带着头昏眼花,低声骂了句:我艹!
林烝低沉愉快的笑声鼓动在他耳边,桑野咬了咬牙:你有病?
他呼吸里还带着喘,林烝伸手遮住了他的眼,意味不明地嗯哼一声,就这么带着他的手臂往前去。
这个姿势就有些亲密了,几乎是半抱着过去的,因为桑野的确是硬撑,他的呼吸有些乱。
走到一线天的这头,林烝松开遮住他眼睛的手,桑野还沉浸在刚刚向下看的恐高的晕眩里,下意识抓着林烝的手臂。
林烝拍了拍他的背:好些没有?
神经病。桑野又骂了他一句,被骂的人不羞不恼,还被他骂笑了。
神经病!桑野再度发表自己对林烝的看法,稍稍平复呼吸直起身来,白了他一眼。
强撑着走过一线天,谁知道还是被林烝给耍了一道,太丢人。桑野瞪着他。
他太生动,林烝觉得有意思极了,恬不知耻且无羞无愧地说了声淡淡的:抱歉。
桑野被他气得发笑,扭头往前走,不和他说话。
林烝走在后边抑不住地笑。
桑野忍了两步路,又回头瞪他。
林烝略有收敛,再次说了声非常没诚意的:我很抱歉。
恼羞成怒也就桑野现在的样子,林烝漫不经心地想,估计桑野从前也没有遇上过能让他吃亏的人。
得胜的愉悦感风水轮流转。
桑野的恶劣在于刻意坦露的弱点和对弱点刻意的掩饰,半真半假,和他说出来的话一样,最好半句都不要信。
有了这种觉悟,林烝忽然觉得桑野更合他胃口。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
良善和恶劣早就分不清彼此,好坏也无法完全勘定。
而那些刻意掩饰的恶劣,和那些故意表现出来的善良,都十分无趣。
完全的掩饰是欺骗,拆穿之后就像解开了的九连环,索然无味,没有挑战性也无法给他带来成就感。
看透一个复杂的人,把四维生物的思想拆穿,从他交织的喜恶爱恨之间看到一个立体生动的人,这才有意思。
在一个四处都是草履虫的世界里,飞来一只骄矜臭美的鸟儿,林烝的恶劣便是想要把他占为己有。
关住他,锁住他,把他的羽翼剪掉,扣在笼子里只为取悦自己。
这种思想从脑子里一瞬而过,林烝心里自嘲地笑了下。
桑野看着林烝嘴角的笑意一脸冷笑加漠然,而后冲他勾了勾手指。
嗯?林烝从自己的思维里脱出,稍稍靠过来。
桑野的皮肤并不算白,或许和他常年居住在阳光明媚的南法城市有关,桑野的肤色透着阳光的健康颜色,反倒是林烝,他应该是惯爱在室内游泳健身,他的皮肤要更白一些。
和欧洲人的肤白有些不同,非要用词来形容,大约该叫皓皓凝脂。林烝长得的确很好,笑起来更加,这会儿他走过来略略收敛了笑,但眼睛里还是笑意丰沛的。
桑野板着脸凑近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任凭一个吻贴在他嘴唇上。
不轻不重的一下,片刻就分开。
这时候桑野的眼睛里才消融了冷漠,带上轻佻的笑。两清。他说。
胜负平手。
似乎是我更赚一些。林烝说。
桑野的手搭在他腰上:我宠你,所以让你赢,宝贝。
林烝脸色微变,这人输了也不认,还要把便宜占回来。林烝顺着他的手拉下来,在桑野掌心捏了捏然后松开。
刚才那个吻他们谁也没提,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桑野:要哄。
林烝:哄~
桑野:要你哄就是我哄你的方式。
林烝:行吧。
第24章 饵料
林烝指腹的触感停留在手心迟迟没有离开,桑野下意识弯曲手指试图握住那种感觉,手心有点发烫,他喜欢这样的触碰。
好像是棺材里躺了千八百年的吸血鬼伯爵,一朝醒来,要通过灼热来检查自己的皮肤保养得是否还好。
桑野笑了下,从容地从林烝身边离开,方才的那支烟掉了,被他捡起来包住准备下山再扔。他又点过了一根,香烟在口腔里弥漫,用舌头微微一搅,小小呼声里吐出来一个标致的烟圈。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其实只要绵山周边这二百七十三亩地。桑野说。
何以见得?林烝说完便轻声笑了一下,狼人自爆。
桑野偏头看他:这么开心,果然是胜券在握?
嗯哼。林烝不清不楚地哼声。
那你和许卿叫我来算什么?桑野掸开烟灰一笑,哦,我晓得了,叫我来谈条件,看在我和家人不和的份上希望我做出隐晦的让步,安安稳稳地把这二百七十三亩地送到你手上去。
他吸了口烟,声音变得含糊,和不屑:想得真好。
林烝没有说话,两个人也没挪动步子。穿过一线天,眼前的景色又是一番豁然开朗,午后晴云,天色稍阴,身后高耸的山峰遮去半块阳光,凉风习习,透出秋天的舒适来,栏杆下逐渐汇聚起雾气,随风变幻着,勾勒时间流转的模样,不复朝夕。
林老板,问你个问题。桑野说。
你问。林烝的回答一惯简洁。
据我所知呵,一些八卦的小道消息林总家里背景似乎挺大?桑野不正经地用眼睛看他,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这就是个纯粹的人情社会,你怎么不留在北京发展,偏偏跑来了苏河呢?
林烝侧首道:桑总,这个问题有些超纲了。
啧,作为未来的合作伙伴,这个问题或许有些超纲,但作为未来的情人,这个问题也算不得什么。桑野说。
林烝有些惊讶和好笑,桑野这人总能给他带来不少乐趣,他的自大和狂妄夸张得有些好笑,偏偏他这人矫揉造作得浑然天成,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奇怪。
桑总林烝略略斟酌了下,非常绅士地没说他神经病,只说,桑总很有想法。
桑野低声笑开:你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他说得肯定,两手一摊:我的确是啊!
林老板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不仅是嘉南最年轻的董事,还是一把手。不依赖家里的关系,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确优秀。欣赏优秀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对,桑野说,不走家庭关系,又要走社会关系,想必林老板年轻的时候不太喜欢辩论赛,不爱口舌之争,看谁都是单细胞生物,以至于不能自圆其说,犯了逻辑错误也无所谓因为商人都是不要脸的。
林烝被他一通囫囵话说得低声一笑,桑野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也觉得好笑:喂,强迫症先生,我在骂你你听明白了吗?
林烝一点头:很明白,所以桑总的自信也来源于商人的不要脸。
这话一回敬,他们两个通通不要脸,桑野扑哧一声笑出来,烟雾里林烝喜欢的那个挑眉毛的小动作朦胧又好看。
桑野尝了口烟,以解口舌贪欲,轻声说:你这样也不怕我爱上你。
恭候。林烝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桑野离得栏杆远远的,看着眼前渺远的景色,一吐胸中浊气,回到正题:嘉南吃不下整个泉镇,尤其是在旱期,你们要在苏河里生根,就抢不了梓安口里的这块肉。和梓安不一样,梓安在市内的发展到了瓶颈。嘉南与其和梓安硬磕在泉镇,不如抢占市内的份额,这样收益会比在泉镇投入要见效得快。
桑野嗤笑:老头子的确是老了,畏缩不前,怕这怕那,死盯着一个泉镇不放,生怕掉了眼前的饵食被别的鱼抢走,却不知道自己同为咬钩蠢物。
哦?林烝散漫插话,钓鱼的人是谁?
桑野异常自大:当然是我。
林烝笑说:你就这么想把我给钓了?
当然。桑野说。
那桑总要用什么做饵料?
我自己桑野漂亮的桃花眼看向林烝,然后眨了眨,多半还不够。强迫症先生虽然逻辑一塌糊涂,但是看起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为了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我也不是你的妃子。但我想,我们这样不要脸的商人,是不会拒绝嗟来之食的,何况我会向你道歉。
林烝笑说:其嗟与,可去,其谢也,可食,桑总之前还说听不懂战而擒之,今天倒是让我涨见识了。
桑野一咂嘴:不懂情趣的弟弟,站而情之,那不是因为我第一眼就瞧上你了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比起用餐的代价,林烝说,我想先知道午餐是什么,够不够丰盛。
足够丰盛,桑野笑开,眼尾都带着桃花颜色,二百七十三亩地,土地竞拍价一亿九千万起步,修建温泉酒店加上后续的开发,之前我们提到的对于山上古庄村落的修整,林林总总算下来,下边人给我报了个数,起码要三五个亿。如果我们走高端路线,那这些钱还远远不够。林总要吃下这片地也不算容易,会呛着的宝贝。
所以?林烝说。
所以,买菜的钱我出,做饭请厨子咱俩分摊,我六你四,最后的宴席对半,桑野笑着一边抬手虚虚拦住林烝的嘴唇,你可不要说什么吃亏,嘉南现在需要的是用最少的钱占最多的市场份额,给远期带来更多的收益。就算你十拿九稳可以自己吃下这块地,那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按照我给的提议,投资回报率上涨,你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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