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本朝的岁入,大头儿是田租,小头儿是算赋和口赋,也就是人头税。幽州地瘠民贫,人口极少,故尔岁入极低。灵帝在世之时,每年由青州、徐州接济幽州两亿钱,才堪堪能做到收支相抵。等到董太师秉政之时,中央政府自顾不暇,兼之诸侯蜂起,这两亿钱也就没了。
刘虞担任幽州牧之时,正是幽州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之时。刘虞身体力行,抚远怀人,激励幽州军民,幽州方才有了兴旺的气象,府库里也颇有些积蓄了。就在这时,公孙瓒猝然出兵,攻杀了刘虞,利用刘虞所积蓄的钱粮,大肆扩军,南下冀州,与袁本初大战数次。
自古以来,养兵是最费钱的,一来二去,公孙瓒就没钱了。刘虞秉政之时,讲究与民休息,用赤心感化异族,故尔,幽州各县的城池都是具体而微,城墙也只有三四丈高。等到公孙瓒攻杀刘虞之后,钱粮都用来扩军了,整修各县城池一事,就此就烟消云散束之高阁了。
幽州十郡,幽州都督魏越和吕安得到了东西八郡之后,大兴土木,整修城池坞堡,同时兴修水利,扩建道路,掀起了一个建设高潮,就和昔日大司马入据洛阳时一样。司隶、冀州、徐州、青州的移民和难民滚滚而来,立刻便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建设浪潮之中。魏越和吕安的大军在后面严阵以待,时刻防备着公孙瓒军的进攻。正因为如此,公孙瓒军投鼠忌器,不敢进攻,等到数月一过,城池坞堡道路陆续建成了,公孙瓒麾下的诸将这才发现,没法进攻了!
并州八郡,各县都有坚固高大的县城,各乡都有坞堡,一处有警,百姓军民都躲到城池坞堡之中固守待援。公孙瓒军没有床弩、投石车等攻城利器,又不愿意用人命去堆,只好围城了。可是,无论你围了哪一座县城,魏越和吕安的大军三两日便可抵达,这仗还怎么打?
打不过怎么办?那只有先守住自己的地盘儿了。守城之要,在于城池高厚,兵精粮足,然后森严壁垒,固守待援。可是公孙瓒的地盘儿只有渔阳广阳二郡,地瘠民贫,连城池都修缮不起,更不用说粮饷了。无奈之下,各县的将领官吏便只有自个儿想办法了,好歹对付一下。那些清廉的将领官吏用士卒垒土烧砖,自力更生,那些贪墨的就堆上些蒲包了事儿了。
渔阳郡的郡治渔阳县以南,从西往东,依次是安乐、狐奴、平谷三县,这三县都有数千人口,算得上幽州一等一的大县了。自从关东联军西向讨吕以来,幽州都督魏越和天策将军吕安就加大了对这三座县城的压力,不仅时常派出精骑前来劫掠,还分兵攻击三座县城。
并州军的攻击来得迅猛异常,照例是将城池团团围住,然后用床弩和投石车抵近射击。床弩和投石车的有效攻击距离有数百步之遥,公孙瓒军的弓弩手的有效攻击距离顶多有两百步,望尘莫及。并州军能打到你,你却打不到并州军,这种非接触式打击让公孙瓒军头疼不已。一咬牙一跺脚,守城的将领派出精骑和勇士发动野战和逆袭,却恰好落入了并州军的陷阱之中,被结结实实地包了饺子,大败亏输不说,还丧失了精锐。魏越的吕安的精骑大多数都是异族,偷袭敌军可是老祖宗,在他们面前玩偷袭,岂不是和鲁班门前弄大斧一般?
三番两次之后,幽州军的将领们终于明白了,还是乖乖儿地在城里做缩头乌龟吧!总也胜过出去送死。那些异族人就好似豺狼猛虎一般,打起仗来悍不畏死,也只有主公的白马义从才能相抗。可是界桥之战之后,白马义从损失殆尽,只剩下了千余人,只负责保护主公了。
于是乎,为了守住这三座县城,公孙瓒不得不竭尽全力,不断地往安乐、狐奴、平谷三县增兵,搞成了添油战术。不增兵不行呀,若是并州军攻陷了安乐、狐奴、平谷三县,就切断了渔阳南下的通道,没有了冀州粮饷的支援,渔阳的广阳两郡的陷落就是时间问题了。
接到主公公孙瓒发来的十万火急鹰信之时,在平谷城头,公孙瓒麾下的大将、板授青州刺史正在挥刀浴血奋战。他的面前是千疮百孔四处透风的城垣,并州军日夜不停,用投石车和床弩连续攻击了数日,再坚固的城池也都成了摇摇欲坠的土围子。数百步之外,床弩和投石车呼啸着,不断地激射而出,早已摇摇欲坠的城墙不断地坍塌,连用来堵漏的蒲包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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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大人,如此下去,怕是再过小半个时辰,平谷城的城墙就全都坍塌了!我们还是想办法突围吧!”左右的几个心腹将领围在田楷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的眼中满是希冀。即便是神经再坚强的勇士,面临生死关头之时,总是希望有一条生路的,他们亦然。
“突围?往那里去?你们仔细看看,平谷周围的这些并州精骑,早就把我们的退路堵死了!再者说来,平谷县城之中有两千多轻重伤号儿,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都扔给并州军砍头吗?你们再仔细看看,城中的能战之兵还有多少?就这些人,弃城而逃,能跑多久?”
田楷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淋漓的汗水,指着城外列阵以待的并州精骑,惨然说道。诸将互相看了看,都低下了头,眼下平谷县城之中,能战之兵不满一千,没有负伤只有一百多,就凭这些人,向逃出并州精骑的铁壁合围,那是难于上青天!可是,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
想到这里,诸将又抬起了头,说句实话,主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走了一招儿臭棋,攻杀了老州牧刘虞,以至于现在弄得天怒人怨,无处藏身。正在这时,公孙瓒的鹰信来了,田楷一目十行看过,脸上惨然一笑,顺手儿就把鹰信递给了左右诸将。“回信!平谷县城之中,能战之兵不过千人,城外有并州精骑数万,田楷无法回援,当战死沙场,以报主公大恩!
话一说完,田楷便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大吼一声加入了战团!“那个人是青州刺史田楷!射死他!”城外操纵床弩的军侯认出了田楷,他戟指向前大声吼道。“诺!”一声应诺之后,一支巨大的箭矢激射而出了,带着巨大的呼啸声,从田楷的胸腹之间穿过,把他钉在了城墙之上!主公,田楷无法回援了!在弥留之际,田楷的脑海之中还记挂着回援渔阳一事。
一刻钟之后,平谷城头竖起了白旗,残存的数千幽州军终于放下武器投降了。
相同的一幕也在狐奴城头上演着,狐奴县城的南墙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千疮百孔的城墙已经被并州军的投石车轰出了十余道口子。数千顶盔掼甲的并州军步卒在刀牌手和弓弩手的掩护之下,潮水一般涌上了城头,城头之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站立起来了,伤号们或者放弃了抵抗,躺在地上等死,或是拼尽了最后的气力,发出一声惨号,大吼着扑向并州步卒。
公孙瓒麾下的大将,板授兖州刺史单经已经身被八创了,大量的失血和伤口发出的剧痛已经使他意识模糊了。眼前是模糊的人影,潮水般地扑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终于到了最后关头了!单经长叹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宝剑砍死了迎面而来的并州军长矛手。可是,在转瞬之间,他的胸腹就被几杆长矛洞穿了!扑哧!一个刀牌手随手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和田楷和单经相比,渔阳太守邹丹就比较聪明了,他左思右想之后,终于想明白了。并州军如此措置,为的就是把渔阳城中的兵力一点点儿地挤出来,如此一来,渔阳就成了一座空城!想到这里,邹丹立刻便出了一身冷汗,前胸后背都湿透了。“不好,主公有大难!”
经过了一番斗智斗勇之后,邹丹终于率领着两千多骑兵摆脱了并州军的追击,一路向北直奔渔阳而去。安乐距离渔阳只有五十里,骑兵急速奔驰,大半个时辰可到。邹丹率领着两千精骑,疾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渔阳城已经赫然可见了。“随我来,加一把劲儿!渡过了沽水之后,就是渔阳城了!”邹丹一马当先,策马扬鞭便向沽水奔去,他要第一个渡过沽水。
沽水虽然可以徒涉,却不能纵马疾驰,邹丹不得不放慢马速,缓缓向东岸行来。好在一路平安,片刻之后他就来到了岸边,就在他纵马提缰跃马上岸之时,远处飞来一支箭矢,正中他的鲠嗓咽喉!“邹丹已死!投降者免死!”岸边的山丘背后,冲出了大批的并州弓骑兵。
数千支箭矢牢牢地锁定了正在徒涉沽水的两千精骑,猝不及防之下,他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了。“我等愿降!”只是几个刹那,就有人想明白了,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再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两千精骑一个个有样学样,举起双手放在脑后,在并州弓骑兵的监视下缓缓上岸了。“公孙伯圭已成瓮中之鳖了!”乌桓司马阎柔立马在高岗之上,慨然长叹道。
第892章:公孙伯圭已成瓮中之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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