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太阳？谁是向日葵？这已经是个无解的命题。

    这是你一年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表白时，递给我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顾耀城，我爱你，爱你阳光般的笑。

    你还曾送我了一张郁金花的卡片，在我生日的那天。

    我很开心，但我没有告诉你我从来都不过生日，因为这一天也是我妈妈的忌日。

    不过可能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因为你要离开了，和十八岁以前的岁月狠心的说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手机响了，看着胡嘉琪第三十八次的来电，我狠心按下拒绝。我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我不实在想接我怕一接到就无法拒绝。

    她不甘心的第三十九次打来。

    我思忖片刻，接了起来。

    顾耀城，今天晚上为尹向阳举办的践行派对，你一定要到啊。那头很吵，胡嘉琪大叫着。

    可是我拼命思索着要用什么借口拒绝，尽管我真的很想去。

    没有可是，你一定要来！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胡嘉琪挂断电话。

    是啊，你要走了。

    一周前，顾耀杰被开除的那天之后，我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要离开我，去那个纸醉金迷的大世界真好。

    可我为什么这样沮丧？

    又不是无法再见到你，可就算再见到你又怎样，我们还不是形同陌路。

    要不要喝两杯？顾耀杰抵着门，问。

    我回过头，看着同样弥漫这忧伤的他，点点头。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莫名其妙的更近了一些，尽管仍旧和普通兄弟的肝胆相照大相径庭，但两人至少可以坐在一起，平静的聊天。

    来到江边的小摊，我们叫了两盘烧烤和一打啤酒，开怀畅饮。

    身体似乎缺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口，需要用酒精麻痹自己脆弱的神经。

    酒气正酣，顾耀杰放下杯子：弟弟，这次真心感谢你。

    谢我干嘛？你还是被开除了！我放下筷子。

    他扬起嘴角：纠正一下，是我自己辞职，同时张校长还给我写了推荐函。

    那只是因为张校长器重你，所以才瞒着众人，给你写推荐函。我撇撇嘴，与我无关。

    可是你告诉爸

    是谁让我不要告诉爸爸的？现在不怪我自作主张，反而感谢我？我翻着白眼。

    是你让爸爸知道我是gay，也是你让我知道原来爸爸对gay的看法。顾耀杰说，捉住我的手，我嫌恶心，甩开他，我从不敢告诉他我是gay，我怕他会讨厌我，像讨厌你一样。可原来他一点也不在乎，并接受了我，谢谢！

    肉麻！我故作冷冰的评价，你以为爸爸看不出来你的性取向吗？他早就知道了！

    是吗！他惊呼。

    我喝了一口啤酒：算了，那不重要，反正现在你有了张校长的推荐信，工作也找到了，同时也可以大胆的在爸爸面前做最真实的你，你应该很开心啊，怎么每天愁眉苦脸的？

    因为他沉下神色，我和尹向阳分手了。

    什么？我诧异地问。

    听证会那天，他去校长室找我，正好听到我对校长说其实我们根本不是恋人，他似乎因为我的否认而备受打击

    所以其实你根本不爱他！所以你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打击我！我恼羞成怒，所以他要离开是因为你伤害了他！

    不是的。顾耀杰郑重其事，我很爱他，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单纯又可爱，同时又很聪明，我很喜欢他。

    胡说！我打断他，那为什么你还要说那种话？

    弟弟，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比爱更加重要，你不要太单纯。顾耀杰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奈，我爱他，可是在那个当下，与工作比起来，似乎爱就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爱一个人明明

    阻止我即将发表的一番关于爱的见解，他站起来。

    走，一起去为殷向阳践行。

    我怔了怔，摇摇头：不了。

    你确定？至少要跟他说一声再见吧！

    再见？我看是再也不见吧。我淡淡的说，他又不爱我。

    顾耀杰宠溺的揉着我的头发：傻瓜！

    我不理他。

    临走前他回过头，低吟：弟弟，对不

    不用。我打断他的话，不管是为了尹向阳，或是过去十几年的生活，你都不需要说那几个字。

    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江边，吹着迎面而来的风，喝着啤酒，看着一对对的情侣肢体交缠的样子，心底涌起深深的羡慕。

    孑然一身。

    很棒。

    可是心底隐隐的不甘在发作。

    你是我十八岁的人生最爱的人如今，你要离开了，我怎么可以不去为你践行？

    猛然想起你送给我的那个贺卡，在那个时候你还爱着我，所以向日葵是代表你，而太阳是代表我吧。如今就算你现已经不再爱我，但至少我在你十八年的人生里，也有一抹别样的色彩吧

    那么现在你正期待着我的道别吗？

    手机铃声作响，接起来，胡嘉琪的声音从吵闹的KTV里传出来：顾耀城，你怎么还没来！

    我不想来！我闷声说。

    你敢！胡嘉琪威胁着，片刻又软下来，难道你不爱尹向阳吗？如果爱他，你就来！

    挂断电话，我站了起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

    找不到方向，因为有太多问题得不到肯定的答案。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便是我爱你。

    因此，我必须找你，和你好好道别！

    走到KTV时，天色已经很晚，我一间间地找，却没发现你的踪迹，问服务员明星胡嘉琪和卢思萌的包房在哪，他告诉我你们已经走了。

    最终还是错过了吗？

    老天连一句当面说再见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我失落的走到大厅里。

    大厅里面，张震岳的《再见》一遍遍的单曲循环。

    我怕我没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就要离开

    下雨了，我一步步的走出KTV，任雨水冲刷着身体，繁华的街景因少了你，而失去颜色。

    那种混合着沮丧、不甘、失落和悲伤的复杂情绪，搅得我忍不住快要流下眼泪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你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歌声不断，仿佛是你对我决绝的诉说。

    ☆、不想离开

    这是胡嘉琪和卢思萌两位大明星帮我办的践行派对。

    卢思萌正带着五音不全的刘磊唱范晓萱的《氧气》，我们一群人则坐在沙发上吃东西打斗地主。

    顾耀城不来吗？汪大金倒在沙发上，丢了个红心三，问party的举办者胡嘉琪。

    他敢！胡嘉琪举着拳头，要是他不来，我就揍扁他！

    是啊，他要是不来，尹向阳会很伤心的。林智慧勾着我的肩膀。

    我没好气的挣脱她的手，甩了一张黑桃五：喂，我和他没有关系，好吗？

    真的吗？林智慧直勾勾的看着我，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爱顾耀城的！

    你

    尹向阳你在搞什么鬼。周海涛一边丢了个黑桃K，一边不满的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学期开学以来，顾耀城一直情绪很低迷，你们闹别扭对不对？你竟然还撇下他和什么顾老师在一起，我晕！

    是啊，是啊。汪大金出了个小王。

    我恶狠狠的丢下大王：才怪！

    喂！汪大金大叫，你疯了，周海涛才是地主，我们是一对，你竟然压我的牌！

    对不起。我望着出错的牌。

    他在心虚。林智慧仿佛洞察一切。

    哎我索性百无聊赖的丢下牌，听着刘磊五音不全的大唱如果你爱我，你回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现在你和汪大金才是问题好吗？

    白痴！林智慧给我的爆炒栗子。

    学校现在处分谈恋爱的夏圣峰和林智慧表面上是依规范办事，实际上是不满他们上次闹出那么大的事情，至于我们两个，绝对没事！汪大金笃定的说。

    好啦好啦。我敷衍着。

    倒是你。林智慧箍住我的手臂，到了上海一定会很不适应，听说上海人都很排外，所以到了那里如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要常常给我打电话啊，寒暑假也常常回来玩。

    干嘛这么感伤

    一曲终了。

    卢思萌举起话筒，大声说着：

    各位同学，尹向阳虽然要离开我们去上海，但是上海是个国际大都市，相信尹向阳在那里会有更加好的发展，因此，我们祝福他！

    卢思萌带头鼓起掌来，接着大家掌声雷动。

    每个人都要送上祝福哦！

    昏暗的灯光下，卢思萌面容姣好。

    尹向阳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喜欢你身上那种混合着猥琐和正义、勇敢和怯懦的性格，从高一到高三，好像时间很长，可是算起来我似乎从来都没为你做过什么事情，除了高一升高二为了你转进现在的班级。那天听到顾耀城对你的爱，我真的深深动容。和他比起来，我对你的爱一文不值，不过我会记得我狠狠的爱过你！

    怎么会一文不值，谢谢你的喜欢，我真的很开心，因为你的喜欢很纯粹。我站起来拥抱卢思萌。

    真好。她用力的抱着我，似乎想将这一刻印着心里，封存成永久的记忆。

    哇！吃大明星豆腐！汪大金夸张的大叫。

    嘿嘿，你就别羡慕了！刘磊接住话筒，那接下来我就说咯。和卢思萌恰恰相反，我一直不喜欢你。呵呵。因为你的学习成绩总是比我优秀。可是听证会那天我彻底对你改观了，就算知道同性之爱会经受那么多挫折，还那么勇敢的说出事实，我最喜欢的就是真实的人了

    哇。背书狂刘磊也会煽情呀！周海涛笑着。

    当然。我还会铺垫呢！刘磊得意的扬眉，尹向阳，既然你那么真实，就真实地说出心中真正所爱吧！

    刘磊我喃喃。

    汪大金接过麦克风：尹向阳你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那我就言简意赅勇敢去爱吧！

    该死。我小声说道，怎么大家都好像看的比我还清楚？

    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海涛拿着麦克风，我要说的也一样，尹向阳趁你现在还没有离开，去做你心里真正想做的事情吧！没有什么不可以，我挺你，加油，尹向阳！你和顾耀城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林智慧很MEN的低语：该说的我刚刚都说了，尹向阳你是我的好弟弟，我了解你，可能是你受伤到害怕了，所以才这么蹑手蹑脚，放手去爱吧，即使受伤了，我帮你疗伤，就算我不在身旁，时间也会治愈你。

    你们大家我站起来，捏住手心，你们都是顾耀城派来的卧底是不是？还是顾耀城给你们什么好处？我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需要他这么劳师动众？

    尹向阳你怎么还在自欺欺人？胡嘉琪没好气的给我个爆炒栗子，我们谁也没有帮谁，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有一个真相你必须知道我会和顾耀城分手的真正原因。

    你不是说因为你不再爱他了？我不明所以。

    傻瓜！那是我从中作梗，为了面子说的假话！胡嘉琪气得笑了出来，这个真相是他主动提出和我分手，在他知道了我故意不告诉你邵雨薇的诡计后，他告诉我他爱你。

    我难以置信：你是说早在四五月份他就爱上了我？

    也许更早。她自嘲着，说不定他和我的交往只是为了确定自己到底爱不爱你，鉴定结果是他爱你。

    我死死的咬住唇。

    所以我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纠结什么利用、什么欺骗，说不定是老天为了让那么温吞的顾耀城突破自己的防线，向你表白同你交往，才设定的情节啊！

    对呀！卢思萌热忱的说，目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真心！

    你们我寻找着否定的理由，可是今天的派对他也没出现啊！

    正说着，包房的门被推开了，灯光昏暗，来人身材高挑，带着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也有古铜色肤色，款款向我走来，周身立刻弥漫起烟草和酒精的成熟气息。

    是顾老师，不是他。

    身体的某一处是不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后天就要去上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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