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媛媛安静的站在浓密的树荫底下,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一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因为对未知的紧张不安而不断绞扭。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才听见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不紧不慢。
徐媛媛等着脑海里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走过来,心里默默数着步伐:十一、十二、十三
数到第二十步整时,脚步声近在咫尺的停下了。
丁骁炜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你要说什么?
徐媛媛抬起头。
秦苏越手里是那根棒棒糖。
这会儿的天气已经算不上热了,风里裹着薄薄一层凉意,夏末的暑气早已随着远逝的八月一块离去,阳光虽然依旧温暖明亮,但总缺少了些盛夏时特有的激烈与张扬。
云聚积在天的一角。
他看着手心里的糖,隔着包装袋,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微微融化的表层。
秦苏越心想,这糖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进口袋的?
总不能是夏天,最早也得是他顶着免费保姆这一头衔住进他家的时候。
这种天气下,棒棒糖居然也能被捂化了?
又或者捂化这颗糖的,其实是丁骁炜自己的体温?
明明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淡一个人。
秦苏越倏然笑了一下,即便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突然想笑。
他慢慢剥去包装袋,把那颗略微融化的糖含进嘴里。
徐媛媛看着他。
眼前的男生身形颀长,光净身高说不定有一米八五,又或者更高一些;至少在两人面对面站着时,她必须仰高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那张脸也是好看的,好看的甚至有些惊艳了。
很少会有男生生的这样一副容貌,眉深,眼瞳漆黑的像是一对浸在墨滴里的玉,通常这种相貌都会产生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感,但他却完全没有,也许是因为这双眼睛的形状过于温和,静静看着谁时,总会让人误以为有种绵长专注的错觉。
他的距离感来源于他的眼神。
他看着人时,似乎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膜,那膜也许是冰霜凝成的,所有热度都被纹丝不漏的阻挡了,隔绝了,因此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缺乏温度的。
徐媛媛迎上那一如既往的视线,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勇气与自信忽然不稳的颤了颤。
自己真的能成功吗?
她心底倏然浮起这层疑问。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她已经站在他面前。
她已经再想不出什么能够敷衍的退路了。
徐媛媛用力压下心里那层犹疑,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慢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对你造成一些困扰,但我现在还是想要说出来,至少能够告诉你我的心声。
我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大概是在你转校过来的第二个星期吧。
说实话,秦苏越其实并不爱吃葡萄味的棒棒糖。
这个口味的糖总让他觉得腻味,明明他也不常吃,可就是感觉曾经尝过成百上千次似的,到了现在,已经没由来的有些抗拒了。
但他现在还是默默吃着。
也许因为是丁骁炜递给他的吧。
秦苏越把嘴里的糖从左边滚到右边,舌尖抵着白色的环保塑料棒,一手撑头,靠在石桌上默不作声的发呆。
发呆也发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老实说,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一个不小心思绪就会飞到操场旁的那棵大榕树底下,有意无意的去猜那两人究竟在聊些什么。
徐媛媛会和丁骁炜说什么?表白吗?
应该是表白吧。
那么那家伙又会说些什么?
直接拒绝吗?又或者是说些什么不大惹人难过的委婉话?
依着那人现在的性子,或许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吧。
可他为什么不会选择接受呢?
逐渐融化的糖块不小心撞到牙关,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秦苏越一瞬间有些恍惚。
对啊,为什么自己压根就不会这么想?
过往画面倏然如电影倒带般飞速闪回,一帧帧模糊又凌乱的从脑海里划过去,而在一堆雪片般纷纷扬扬的画面中,有一幕忽然牢牢定格在了他面前。
那是前几天的一个夜晚,和无数个流水般静默逝去的夜晚一样平淡无奇。
可其中就是有那么一丝不同。
画面里,丁骁炜从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新碗,拖着椅子坐在了他身旁,自觉自发的从他热气腾腾的碗里夹走了一筷子面。
他看见自己眉头一挑,又饿了?
丁骁炜摇摇头,没有,晚饭吃的够饱了。
那你又来夹我的面?
你不是在吃嘛,丁骁炜吃了那一小夹面之后就放了筷子,他抽过一张纸擦嘴,眼神晶亮的看向他,看着你吃,我就想尝一口了。
这样的话,就总有一种我们俩已经这么生活了好久的感觉。
总有种日久天长的感觉。
秦苏越低下头,两手手肘分别搭在膝盖上,他弓着腰,额前稍微有些长的刘海垂下来,阴影被光线拉长,疏疏寥寥挡住了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也挡住了他嘴角一点情不自禁扬起的弧度。
我不太清楚你心里对我是什么看法,什么感情,但我现在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了。
徐媛媛罕见的没有低下头,她直直看向丁骁炜,脸上不可避免的带着一层红晕,眼里却是一片下定决心后的坚定,丁骁炜,我喜欢你,你能当我的男朋友吗?
天空澄澈如洗,灿亮的阳光穿透浮云,掠过附中三栋高耸静立的教学楼,均匀的铺满偌大操场的每一寸草地与塑胶跑道。
一切都如此安和,宁静,像是一幅暂时撷取了时光的风物画。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刻。
十几秒过后也许还要更快一些,丁骁炜面色平静的开口道,对不起,我不能。
徐媛媛瞬间就把头低了下来。
不过我依旧很感谢你喜欢我,虽然我没办法给你任何回应。丁骁炜似乎感受到了女生身上蔓延出来的难过,他话音一顿,稍微缓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我不清楚你这么早就已经喜欢我了,如果之前我对你做过什么不大礼貌的事,我在这里和你说声抱歉。
徐媛媛,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她虽然竭尽全力克制着即将垮塌的情绪,但声音里隐约的哽咽还是无法掩饰,丁骁炜沉思了一会,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几秒后还是坦然道,因为我是为了一个人才回来的。
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一个他了。
徐媛媛浑身一僵。
她一瞬间完全僵硬在了原地,从内到外,仿佛一张用力拉满的弓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绷得很紧。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那股咬牙紧绷的气息才有所舒缓,然后丁骁炜就看见女生深深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再抬起头看向他时,脸上已经尽量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状态。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就立刻转过身,似乎并不再想听到、也再不期待来自另一个人的任何回答,抬起手背在眼角飞快抹了一下,随即步伐匆忙的跑开了。
丁骁炜确实也不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女生远离的背影。
他看了一会,很快就又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转身朝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
喜欢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先沦陷者先下注,在手的只有一腔孤勇。
既然有人赢,那么就总会有人输。
谁都是心甘情愿,也就没有所谓的谁又对不起谁。
**
丁骁炜从大榕树下走过去时,秦苏越正蹲在小花园曲折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上,嘴里还含着他走之前塞过去的棒棒糖,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揪草玩。
丁骁炜走过去,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发现这家伙揪的还挺心无旁骛,看样子压根没发现自己身旁还杵了个人。丁骁炜无奈,只好稍微提起裤脚,也跟着一块蹲了下来,别揪了,这地都快给你薅秃了。
秦苏越手一顿,转过头来看着他,这么快就聊完了?
那你还想我聊多久?
秦苏越一耸肩,我以为你要安慰她挺久。
丁骁炜反问,我像那种人吗?
秦苏越把指腹粘上的草叶碎屑慢慢捻干净,嗯,看着是不大像。
他这句话话音落毕,丁骁炜不搭话,两个人之间忽然就陷入一阵莫名的沉默。
两个身高腿长,放眼整个附中都算高挑分子的大男生,居然齐齐蹲在小花园的石子路上,肩靠着肩,一起盯着面前那块被薅的七零八落的泥地。
秦苏越发了一会呆,不知是手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又忍不住伸手揪草。
放学时满耳的吵吵嚷嚷已经淡去不少,教学楼旁只剩三三两两的人,空气里一度澎湃的热闹慢慢降温,慢慢熄灭,最终化成眼前一阵绵长的寂静。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丁骁炜快觉得秦苏越这是当场表演自闭的节奏,才听到这人嘴里棒棒糖滚过一圈的悉索声,然后是他裹着糖有些含糊的声音,丁骁炜,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丁骁炜一愣,目光下意识在他一如既往没什么鲜明表情的侧脸转了一圈,他默默在心里提了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秦苏越却没有搭他的话,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青黄掺半的草叶被他松松卷在指尖,圈成一个首尾相接的环,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他忽然转过头,定定望着他,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嘭,嘭。
心房里似乎忽然升起了一把干燥温暖的火,跳动的火苗在心尖舔吻而过,从胸口这一点开始,四肢百骸瞬间腾的烘热起来。
丁骁炜觉得心头那口气一刹那有了实质的具象,就像一把已经被嗞嗞点燃了引线的烟花,眼见着快要刺破胸膛,随着鼓噪的心跳声一块激烈的喷涌出来,喜欢啊。
喜欢到骨子里了。
哦,好。
秦苏越应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反应平静的几乎有些出人意料。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一句表白,在他这似乎只是随便讨论了一下今天的天气,有种家常便饭般的习惯。
丁骁炜显然也没有料到秦苏越会是这种反应,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怔愣了下。
然后他就看见某个反应很平淡的人把头转了回去,下巴垫在膝盖上。
那要不,咱们俩搭个伙,就这么凑合过下去得了?
丁骁炜倏然抬头,瞳孔一瞬间微微紧缩。
秦苏越下半张脸几乎都藏进了膝盖和上半身折叠出的那道缝隙里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脸上其实有些泛红,语气也微微发紧,不如往常那样松散,更像是生涩,似乎还有一些几不可察的局促。
放在平时,这种混杂着紧张,拘谨以及一些小期待的神情,是打死都不可能出现在眼前这个人脸上的。
他在人前,似乎永远都是冷淡、疏离,还有点不近人情的,仿佛在脸上扣了一层血肉相连的面具。
那些情绪就像树上刚刚结成的青果,来不及红润,青涩的几乎稚嫩。
现在却半藏半掩着,在他面前流露出来。
丁骁炜一瞬间有些发懵,先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苏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半句回答,正有些疑惑的把头从膝盖上抬起来,刚刚转过头,丁骁炜突然朝他伸过手。
他说,张嘴。
秦苏越,啊?
下一秒,嘴里的棒棒糖就被人飞快地拿了出去。
一双温热的唇贴上来。
满腔情深也紧随着喂了过来。
小花园里四下寂静,深秋的风带着旷朗舒爽的气息,从远处的操场拂来,卷落头顶一树稀散的碎花。
世界都在簌簌作响。
秦苏越蹲的腿都麻了,丁骁炜还是不愿意松开他,他忍不住伸手去推,在换气的间隙终于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你别咬
舌尖纠缠在一块的滋味熨帖的难以言喻。
丁骁炜的手指没入秦苏越后脑顺滑的黑发中,另一只手的指缝还夹着那根没有吃完的棒棒糖,他没有闭眼,而是仔细的打量着秦苏越,用眼神慢慢描摹他的五官从眉梢,眼角,再到挺直的鼻梁,最后沿着清瘦的颔骨线条,滑进半敞的衣领。
他看得很慢,几乎是一寸寸的挪移过去,像是要将怀里这个人的一切都深深印进眼底,用刀雕琢,一笔一划,刻成一副永远也抹不去的画。
等到两人分开,秦苏越小腿以下都快没有知觉了,丁骁炜一松手,他晃了一下就往地上倒。
丁骁炜赶忙又扶住他。
秦苏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嘴唇上的酥麻感这才沿着神经末梢传递回脑海,舌尖隐约有些疼,他下意识想捂住嘴,还没有所动作,一旁的丁骁炜舔了舔嘴角,好甜。
什么?
丁骁炜的目光从他被亲的发红的嘴唇上一扫而过,笑而不语。
按照以往他的脾气,秦苏越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气急败坏,再不济也该面无表情的送丁骁炜一句滚蛋。
但其实并没有,不仅没有,他甚至还有一些想笑。
发自内心的想笑。
仿佛浓稠的蜂蜜缓缓淌进了心底,橘黄色的液体河一般,那点始终不知归途的空落落忽然就被绵密的填满了,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甜的像是喝了满当当一大碗糖浆。
最后秦苏越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肩膀都一耸一耸的,丁骁炜嘴角也带着笑,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傻笑什么?
秦苏越不理他,笑着别过头。
丁骁炜干脆掌住他的下巴,捧着他的脸把人转了回来,笑什么呢?嗯?
秦苏越没办法,却还是嘴硬,你管我。
行呗,你就得意吧。
我得意什么?
蹲久了容易脚麻,丁骁炜也一块坐在了地上,顺便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膝盖抵着膝盖,丁骁炜的上半身稍微倾靠过去,人徐媛媛和我说了快十分钟,我都没答应人家,你一来,三句话我就老老实实倒贴上来了。
秦苏越搡了他一下,往操场一指,快去追,现在还有机会找回人。
不拦我?
秦苏越眉梢挑起来一点弧度,反问,拦你干什么?
啧,你这小朋友怎么这么不可爱,丁骁炜伸手绕过他的脖颈,勾着秦苏越就往怀里带,把那颗脑袋摁在自己怀里,用力揉乱那头柔软的发,吃醋懂不懂?懂不懂?这要换作其他小情侣,醋坛子都打翻好几缸了。
秦苏越也不挣扎,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前传来,有本事你就找其他人去。
两人闹了一会,眼见着天快黑了,秦苏越从丁骁炜的臂弯里钻出来,整理好被揉皱的衣襟,抬头问道,糖呢,没吃完就给你拿走了,还我。
怎么还惦记着吃糖丁骁炜嘟嚷着低头一瞥,一瞥才发现手里空空如也,之前被他夹在指缝里的糖早不知道掉到哪个角落去了。
丁骁炜,
旁边秦苏越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我,的,糖,呢。
丁骁炜顿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走走,出去给你买一罐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三十三章
最后丁骁炜跑去学校旁边的小超市,给人把阿尔卑斯棒棒糖的所有口味各买了个遍,秦大队长这才总算网开一面,把自己牢牢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手伸出来一只。
丁骁炜赶紧握住了,美滋滋的往口袋里一揣,那模样活像是揣着一个什么稀世大宝贝。
秦苏越从袋子里选了一颗橘子味的,含在嘴里咔嚓咔擦的咬这家伙吃糖无论软硬,总有咬两口的习惯。丁骁炜看着他满足的微微眯眼的模样,感觉心口也像是被猫科动物爪子上暖和的肉垫蹭了蹭,又轻又软的,蹭的他心底那股痒意一阵高过一阵。
丁骁炜的目光下意识停留在秦苏越红润未消的嘴唇上。
没亲够。
秦苏越注意到他的视线,看我干嘛?
丁骁炜立刻心虚的转过头,没,没事。
?
这个点已经接近下班高峰期,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汽车轰鸣着从街道上飞驰而过,车灯拉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带。
两人就这么默默走了好一会,谁也没有再率先挑起什么话题。
秦苏越把嘴里的糖咬碎了,半道上找了个垃圾桶扔塑料棒,丁骁炜看他又准备继续摸糖,瞟了眼时间,伸手拦住了,别吃了,待会就该吃晚饭了,吃太多糖容易没胃口。
秦苏越遂只能作罢。
丁骁炜感受着掌心清晰的传来另一具身体温厚的热度,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扭头看过去,终于想清楚了?
秦苏越顿了一下,也许吧。
也许吧是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秦苏越慢慢嚼着嘴里的碎糖块,浓郁的橘子甜香在舌尖飞快弥漫开来,我也不大清楚,但是现在想太多似乎也没什么用,毕竟时间没到,一切就还都是未知数。
丁骁炜莞尔,早这么想不就好了?你要早有这个觉悟,咱们俩还用磨蹭到现在?恩爱都能秀瞎一圈人了。
秦苏越,
哎哟,做人不要这么暴力嘛,丁骁炜在挨了新晋男朋友毫不留情的一肘子后,终于呲牙咧嘴的说人话,你就不能对你对象稍微有点自信吗?我看起来就这么让你没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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