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愁就有人高兴,青龙寨打败了忠贞营,自然非常的高兴。见忠贞营最终黔驴技穷,彭玉麟再也没有了什么顾虑,于是摆宴给手下们庆功。
众人正在大吃大喝之时,忽然哨兵来报:“有一队八旗人马,前来拜见寨主。”
上次去送信,这帮鞑子,连个面子也不给。怎么突然之间,来的这么快?这八旗鞑子,这是搞什么名堂?这变脸变得是不是太快了?彭玉麟肚内寻思。
军师赵全水见彭玉麟犹豫,于是上期劝道:“忠贞营是一块硬骨头,永州一战,打的鞑子屁滚尿流。所以我们打了胜仗,他们有意来结交,不足为奇。”
彭玉麟一阵狂笑:“这狗鞑子的脸,竟然比军师翻书还快呢!”
赵全水附和:“可不是嘛,这打了胜仗的人,无论到了哪里,脸上都会有光。”
不大一会儿,一个肩宽背厚的八旗使者,带着一帮随从进了寨门。两个披肩散发,长髯飘飘,怪模怪样的八旗将军,被引入了聚义堂。
“怎么都是有毛的呢?”
赵全水大吃一惊,大叫有诈。
众人闻言,皆很吃惊。彭玉麟急忙捉刀而起,一众小喽啰,纷纷将两个怪人围了起来。
但两位怪人不慌不忙,将自己的腰牌,扔给了赵全水。
两面腰牌,皆是黄金双龙抢珠,满汉双文,正面是两个大大的‘参领’二字。一面腰牌背面刻有:大清皇帝自认领,镶黄旗,瓜尔佳·乐乎。另一面腰牌背面却是:大清皇帝自认领,正黄旗,马佳·库阿痕。
赵全水吃了一惊,急忙将腰牌递给了彭玉麟。
腰牌乃纯金打造,极为的精巧,握在手里颇有手感,彭玉麟知道是好东西,但他却是个睁眼瞎,满汉双文都不认识。他不知道腰牌真假,急忙看着赵全水。
赵全水点头:“大明的总兵腰牌,和这两枚差远了。因此这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彭玉麟闻言,吃了一惊。
但面前二人,身穿的却是大明常见的宽衣大袍,披肩散发,长髯飘飘,根本就不是满清的金钱鼠尾发式。
赵全水相当疑惑,于是上前问道:“你们即为八旗参领,为什么却像神……一副道人模样?”
本来要说“神汉”二字,但神汉二字不大好听,赵全水怕二人不高兴,于是改口为道人。
彭玉麟大老粗一个,附和赵全水:“是啊,关外鞑子都是金钱鼠尾,光溜溜的脑壳。为什么偏偏就你们俩,怪模怪样的?倒像要被砍头的囚犯。”
库阿痕上前一步,堆起一脸笑容,向彭玉麟行礼道:“我们经常深入敌后,不比野战大军。为了不被敌人怀疑,又不至于引起自己人误会,故而如此行装。”
大明乃拢发包巾,面前二人的行装,的确与明清两方,都不相同。眼前的湖广,乃是明清胶着地带。满清的发型太有特点,深入敌方的奸细,自然不能按照老一套。彭玉麟二人,顿时消除了怀疑。
但尽管如此,刚一见面,就闹出了这一处,彭玉麟心中不快。
赵全水见彭玉麟有意怠慢,于是小声劝道:“目前孙可望和李定国打起来了。大明恐怕真的快要完蛋了。清军马上就会开到辰州府境内,如果有八旗鞑子这棵大树照着,那将来咱们可就……”
尽管赵全水说一半吞一半,彭玉麟还是知道他的意思。
的确,如果大明完蛋,他彭玉麟也只得依靠大清。八旗军作为清军的主力,如果能和他们搭上桥,这以后的路子,自然就宽了。经赵全水提醒,彭玉麟不再犹豫,连忙看座。
酒过三巡,彭玉麟对上次送信的事,仍然耿耿于怀,忍不住问道:“上次本寨主,主动结交,你们为何连个情面也不给?”
“这还不简单。”
乐乎大口吃肉,一点也不客气,“我们大清如日中天,要的自然不能是废物了。”
这家伙大大咧咧的样子,明显是在嘲讽,彭玉麟鼻子都气歪了。赵全水连忙给彭玉麟使眼色,让他克制。
库阿痕忍住笑,放下酒杯,连忙打圆场:“听闻你们力挫忠贞营,大清自然是大为赏识。我想,寨主主动和我们大清交结,也不是没有所图吧?”
“那是自然,赔本的买卖,哪个傻子会干?”
彭玉麟毫不客气,开门见山,“这辰州府方圆千里,历来都是我族人世居之地。所以,如果大清,肯把辰州府让与……”
“吃这么多,不怕撑死啊?”
库阿痕一脸坏笑,突然拱了只顾吃喝的乐乎一拐子,硬生生地打断了彭玉麟的话。
乐乎冲着库阿痕嘿嘿一笑:“湖广洞庭名言,贪心不足蛇吞象嘛!”
两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不着边际,实际上是在暗讽彭玉麟狮子大开口。然而彭玉麟大老粗一个,一脸的雾水。
赵全水本一个破落秀才,经商失败,在彭玉麟这里讨口饭吃。他读过书,二人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出来了。大清即将开进辰州府,赵全水不想得罪八旗军。
但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吃了彭玉麟的饭,就得出点力。
于是赵全水冲库阿痕嘿嘿一笑:“看来将军,还真是来做生意的。”
做生意就牵涉到交易,而交易是有条件的。赵全水的话外之意,就是让库阿痕说出大清的条件。
聪明的库阿痕,当然听得懂赵全水的暗语,也嘿嘿一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交易有大有小,要做大交易,还是小打小闹,那就看有没有胆量了。库阿痕是在试探青龙寨的胆量。
赵全水微微一笑:“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有多大本钱,就做多大的生意。生意太大了,小店也撑不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暗话,搞的彭玉麟脑袋嗡嗡叫。他实在忍不住了,冲二人嚷嚷道:“你们俩呱唧半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全水摇头无奈,转头对彭玉麟道:“寨主不是要辰州府吗?他是在和咱们谈条件。”
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在谈条件。这下彭玉麟听明白了,大手一摆:“条件没什么好谈的。辰州府归我,我放你们过去。否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彭玉麟以为清军要过哀猿渡,故而口气非常的硬。正在吃喝的乐乎,忽然冲库阿痕一撇嘴:“一副狗德性!”
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库阿痕嘿嘿一笑。二人看似相互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骂彭玉麟。
彭玉麟这次,算是瞧出点眉目,怒不可遏,扬手一刀,将库阿痕的酒杯,劈为两半:“有话直说,别他娘的云山雾罩的!”
库阿痕面不改色,冲彭玉麟神秘一笑;“忠贞营……”
“嗨!原来是这么点破事。”
彭玉麟大脚往虎皮椅上一翘,一脸的得意洋洋:“李来亨被我打怕了,现在都不敢露头。这个你们尽管放心。”
这家伙听不懂暗语,乐乎这次来直接的:“忠贞营虽然败了,但实力仍在。他们过不了哀猿渡,但可以耗死青龙寨。两虎相争,一死一伤,这对我们大清,不会有什么坏处。”
彭玉麟很不理解,大眼瞪着乐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乎继续大口吃肉,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彭玉麟大怒,正要发作,忽见赵全水递来了眼色,觉得疑惑,急忙将耳朵凑了过来。
赵全水耳语道;“忠贞营虽然出战失利,但他们人多势众,完全可以采用围困战术。只要他们封锁青龙山,咱们的青龙寨,就成了笼中之鸟。时间一久,咱们的粮食断绝,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彭玉麟一脸疑惑:“忠贞营后面,不是跟着鞑子吗?他们不是和李来亨是死敌吗?”
赵全水摇头:“要不要进攻忠贞营,那是他们鞑子的事。咱们和李来亨消耗,鞑子完全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至于他们突然派来使者,我想他们是想尽快解决李来亨,为大军进入黔中赢得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判,但不宜把要价开的太大。”
辰州府原为五溪之地,纵横上千里,历来都是土王的纷争割据之地。然而自从大明时代的改土归流之后,土王统治辰州的时代,将会一去不复返。彭玉麟割据辰州府的想法虽好,但却极不现实。
明国如今正在内斗,八旗军急于不急,结果可能都是一个样,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如果过哀猿渡的代价太大,八旗军则情愿等下去。毕竟李来亨的忠贞营,要牵制孙可望,不可能在哀猿渡耗下去。
所以李来亨和青龙寨血拼的几率,非常大。这个时候,八旗军只要坐得住屁股,渔人得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要想给八旗军要高价,简直是不可能的。
彭玉麟虽然识字不多,但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赵全水的一通点拨,令彭玉麟大彻大悟。
然而人心都贪,如果能捞到更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库阿痕和乐乎二人,举止夸张,也太不把青龙寨的人,当回事了。只有打灭二人的气焰,才能在谈判中占据优势。
彭玉麟想好了主意,给赵全水递了个眼色。
第537章 大忽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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