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博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这对话就是按照他们原本想的方向发展,但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古道心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底气不足,犹犹豫豫好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
最后还是古老夫人咳了一声,慈眉善目地笑着对古道心说道:道心啊,你二伯的意思是,外人终究是外人,跟咱们隔着一层,这种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还是交给自家人比较妥当。你二伯手底下就有几个得用的人,让他们帮着你去照看瑶光阁和金点斋的生意,你也好轻松些。你对他们也不用客气,都是咱们古家的老人了,有什么事都尽管让他们去负责就好。个顶个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你到底年轻些,很多事情自己摸不准,这些叔叔伯伯也都能帮帮你。
古道心笑着,单手握拳撑着额角,既然都是二伯的人,我怎么好占用?若是都到我这边来了,二伯那边岂不是无人可用?
古书博哈哈一笑,好侄儿,还知道担心二伯这边,你放心,二伯身边有的是可用的人才,给你拨过去几个不妨事。
古道心笑容加深,既然二伯身边能人众多,何以将生意做成这样?据我所知,二伯手上的生意很散,有赌场、妓院,也有酒肆、布庄,虽然不能集中经营某一项,但散也有散的好处,就目前来看,二伯可没有哪一项经营的特别好的,只不过不亏本罢了。也不知道这些能人是不是真心为二伯效力,他们到底不姓古,外人就是外人,有没有尽心尽力咱们也不能肯定,二伯也不能全然信任。
之前古书博说古道心的话,又全部被古道心给还了回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且还大大方方直说他生意做得不行,再直白点就差直说他没本事了,话里话外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古书博气得脸上青白交加,指着古道心的鼻子说了一大通难听的话。
古道心一直笑眯眯的,不生气也不反驳,古书博说得口干舌燥,却有种拳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而且他越看越觉得古道心脸上的笑就是在嘲讽他,一时间没忍住,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就对古道心挥起了拳头。
第92章 是,还是不是
今天二伯就教教你该怎么做人!古书博一脸的凶神恶煞。
拳头在距离古道心还有五寸距离的时候被拦了下来。瘦小的拳头在陆东宽大手掌的对比下显得十分无力。
古书博扬头,看着这个一直跟在古道心身后不言不语的护卫,单手拦下自己的拳头不费吹灰之力,正微微仰脸,垂着眼眸,用一种仿佛看待死人的俾睨目光看着自己。
古道心笑容不减,依旧维持着随意的坐姿,懒散地靠着椅背,只是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二伯别动怒,到底上了年纪,比不了年轻人,骨头脆,动作大了就容易出事。古道心笑着转了下脑袋,我这护卫一向手下没个轻重,若是伤着了二伯,我心里可要愧疚不安了。二伯你说是不是?
古书博没说话,古道心嘴角一勾,陆东手上用力,安静的室内能听到骨骼咔哧作响。
孽障!
古老夫人气得直敲拐杖,古道心却跟依旧无动于衷,面带笑意。
古书博疼得大叫,啊!住手!住手啊!
小钱氏也赶紧站起来,上前就要踢打一番,陆东一个眼刀子过来,小钱氏立刻定在原地,怂得不敢再向前半步。
古信诚阴沉着脸不说话,眼底还有点高兴,总是自己在古道心手上吃亏对不公平?也该让别人也尝尝这种滋味,是以钱氏想要呵斥古道心的时候,却被古信诚不着痕迹地拦了下来。
钱氏看着养子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
古信义纵然不赞成父亲抢夺堂弟生意的做法,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遭这份罪,不住地向古道心道歉。
道心堂弟,父亲他就是上了年纪,脑子不大清醒了,他绝对不会干涉瑶光阁和金点斋的生意,你、你快叫你的护卫放了父亲吧,父亲年岁大了,他吃不消啊!
古道心还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看着古书博淡淡道:二伯,您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是,还是不是?
这会古道心的声音在古书博听来就好像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一般,他那半条手臂都快疼到没有知觉了,艰难地开口:是!
那二伯可还是要派人到我的瑶光阁和金点斋指点?
不、不派了!
古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立即暗骂古书博没用,这点疼痛都受不了,怎么就这么容易松口了?这次松口了,往后要再想干涉就更难了,别说还要把瑶光阁和金点斋抢过来,更是难上加难。
古道心轻轻一抬手,陆东也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古书博甚至直接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咬紧牙关脸色惨白。
古信义赶紧过来扶住古书博。
古道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信义堂兄快带二伯回房间,找府医过来看看,我这护卫手重,要是再耽搁一会,万一这条手臂费了,我们赔不了。
古信义咬牙,跟自己的母亲小钱氏一起,扶着古书博离开。
一出门小钱氏就仿佛恢复了勇气,絮絮叨叨地骂着,古信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老夫人气得嘴巴子哆嗦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古道心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笑着道:祖母真是年纪大了,看着身体确实不是,以后还是多在房中静养,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儿孙们生意上的事情也少过问。人都说长寿的秘诀就是少操点心,祖母您还是多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别的事情就别插手了。孙儿累了,先回房休息。
说完,也不等古老夫人和其他人的反应,古道心意思意思地行了一礼,往后退两步,转身大步离开。陆东跟在他身后,始终一言未发,但那强烈的存在感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古信诚回房间后发了好一通火气,压着沈清甜在床上耸动了一番,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不动了。
沈清甜嫌弃不已,声音动作却十分温柔,简单清理好了自己和古信诚,又给古信诚倒了一杯茶润口,相公怎么了?
古信诚把在正厅发生的事情跟沈清甜讲了一番,现在他已经养成习惯,有拿不准的事或者不高兴的事,都会跟沈清甜说。从前他是什么都跟母亲说,但现在,他觉得沈清甜比母亲更好,温柔懂事,最重要的是既能安慰自己又能给自己出主意,连父亲都因为沈清甜而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古信诚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把沈清甜当成了支柱。
古信诚外强中干,沈清甜内柔外刚,会有这样的结果很正常。
娘子,你说说,怎的古道心就有这样好的运气?走了一个身手高绝的护卫,又来一个也不是善茬,他上哪找这么多厉害的人保护自己?这些人怎么就心甘情愿为他效力?不过是个野种,有什么好?
沈清甜听着古信诚这样说古道心,心里泛着寒意。在她心中古道心就是她的恩公,而古信诚不过是个酒色难改的无用男人,她自然不高兴这么个人说自己恩公的不是。
如今在沈清甜这里,她跟古信诚已经没什么夫妻情分,她还会对古信诚各种体贴照顾,不过像是在完成任务一般,只是她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相公说的是,不过妾以为,咱们还是没有必要直接跟他对上。比起古道心,咱们更应该注意二叔那边。
二叔那边?古信诚闲不住地一边来回摸着沈清甜的手一边问着,这是为何?
沈清甜抬起另外一只手盖住古信诚的手,这样的动作显得两人更加亲密,相公还看不出来吗?现在祖母的眼中只有二叔那边,瑶光阁和金点斋日进斗金,祖母就直接让二叔的人接手,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不就是片帮那边?
古信诚隐隐觉得沈清甜的话有道理,但又说道:可是二叔本来就负责家里的生意,这给二叔不是很正常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祖母才这么正大光明地偏帮二房,就是觉得理所应该,我们不应该有微词。可是相公想想。所谓的交给二房,真正在打理的,还不是家里培养出来的那些管事?这些人真要算起来,那可是祖母的人,只是暂时听从二叔安排罢了。祖母要是有心公平相待,那拨给咱们几个人,咱们不就也一样可以管铺子?做事的是下面的人,咱们就是对对账、数数钱,能有多难?
古信诚点头,娘子说的对,那些管事归根结底是祖母的人,二叔自己的人也有,但是不多,要是祖母不偏心,拨给他们几个管事,他们也能行。
真要一视同仁,今晚祖母就不该说把瑶光阁和金点斋都给二叔家,至少该给自己留一家。而且这么些年,家里生意的收益都是从二叔手上过,他说多少就是多少,谁知道他自己有没有私藏做假账?
古信诚是个心理阴暗的人,只要在他的心上撕开了一个小口子,那些阴暗的东西就能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小口子钻进去,根本就不用别人往里面塞。
沈清甜见古信诚已经被自己说动,又讲道:相公不要怪妾言语唐突,妾是真心为相公着想,才会有这些不敬长辈之言。
古信诚爱怜地摸着沈清甜的脸,说什么傻话?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如何会怪你?还有什么话,你都说出来,今日咱们夫妻俩就敞开了谈,不用顾忌。
既如此,那妾就直言了。妾觉得,相公该多为以后打算。现在父亲虽是官身,但年岁已高,致仕是早晚的。以父亲的官职,想要给相公安排一个不错的官身,着实有些困难,日前相公也说这次秋闱感觉没有发挥好,若是真名次不佳,再等三年之后,实在夜长梦多。
这话要是别人说,古信诚指定要发火。说对方是在诅咒自己不能高中,但沈清甜说的,他倒是能听进去。
那依娘子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妾想着,距离秋闱放榜的日子还有几天,到时候咱们先看看,若是祖宗庇佑榜上有名,那便继续科考,若是一时不慎未能上榜,咱们也不要再浪费光阴了,直接跟老夫人请求,接手部分家里的生意。
古信诚犹豫,可若这样,咱们古家不就是在向商贾之家转变?
不是如此,相公还有别的办法吗?妾一直相信相公大才,若是这大才不在读书上,便在经商之上。相公真要好好考虑考虑了,现在古信义已经开始经手家里的生意,若是咱们还一直没有动作,只怕将来所有的生意都到了古信义手里,家里所有的进项也都把控在他的手中。而到时候父亲致仕,我们手上又没有一官半职,相公想想,这府上可还有咱们大房的立足之地?
古信诚猛然震惊,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经娘子这么一说,一合计,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早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这个家里已经渐渐变成由二房做主了!
第93章 差别对待
古信诚想着父亲长期不不在府中,母亲虽管着内府银钱,但也就是担个名,但凡有点大的花销,上要请告祖母,下要告知二婶,又有几分做主的权利?别瞧着母亲强势,但不过是二房一家面上维持着对母亲的恭顺衬托出来的,母亲自己还不知晓,还以为自己能在府中说得上话。对待二叔一家也一直都和颜悦色。
古信诚越想越心惊,总觉得要是二房想要害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娘子说的极是,为夫愚钝,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这些端倪,若不是娘子细心,只怕将来整个家都掌握在二房手里了我都还不知道。娘和二婶是亲姐妹,二婶也惯会讨好母亲,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口蜜腹剑。看来眼下最棘手的却是是二房,啧,得想想办法!
沈清甜的一番话,就让古信诚心中的头号敌人从古道心变成了二房一家。
其实沈清甜也不光是为了帮古道心,她说的这些也都是事实,也是真的想为自己做打算。
都说旁观者清,沈清甜虽然嫁给了古信诚,但是很多时候,她冷眼看着这深宅大院里发生的一切,可不就跟一个旁观者一样?
可以说自从怀了身孕之后,沈清甜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她现在就是想着能巩固自己正妻的身份,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健康快乐地长大,他们日子能过得宽裕,也就足够了。
而且沈清甜也很清楚,比起凉薄的祖母、凶悍的婆婆,还有寡情薄幸的丈夫,古道心反而更加可靠一些。
沈清甜相信,将来,这整个古府十有八九是古道心说了算,她趁现在多帮衬古道心一些,将来就是人情,往后总不会亏待他们母子。古道心这么聪明,若是看到古信诚的改变,就算不用她说,也定然知道是她的动作。
即便不是古道心做主,她现在鼓动古信诚去争取点家里的生意也没差。古信诚就不是做官的料子,科举考了也是白考,古书渊那能力有限,即便能给古信诚安排个差事,恐怕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也没多少油水,更没什么清贵名声。到时候他们靠什么生活?靠一口仙气儿吗?
再者就算将来要是古信诚有了不错的官身,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好事,她在娘家的身份不够贵重会让她受气,正妻的位置也未必能做得稳当,但如果古信诚成了商人,自己就是低嫁,古信诚乃至公公婆婆都要好生待她,不愁日子过得不舒坦。
相公不必着急,若是这次秋闱没能上榜,咱们就主动找父亲,让父亲去跟祖母和二叔说。
不行不行!
古信诚双手交叉挥动,我也是真没考上,爹肯定恨不得剥掉我一层皮,哪里还有可能为我找祖母去说?
不怕的,沈清甜放低声音,就像在哄个孩子一样,这世上方法总比问题多。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古信诚习惯性地就问沈清甜,现在沈清甜几乎成了他的小智囊,他还觉得这样挺好。
相公不妨来出苦肉计。
苦肉计?什么苦肉计?
沈清甜微微一笑,等报信的来府上,若是说相公落榜了,那相公就当场作出大受打击的样子,直接晕倒,晕倒的时候最好磕在桌上或者椅子上,当然不要用太大力气,稍微见了点红就成。父亲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您感动,觉得相公十分上进,就是因为太重视科举,才会经受不住落榜的打击,必然就舍不得罚你了。等相公醒过来之后,父亲一定会宽慰你几句,相公只要表现出因这次落地就再也不想科举便是,一定要跟着二叔做家里生意,届时父亲一定会去找祖母为相公争取。
会吗?古信诚还是很拿不准,尤其一想到父亲平日对自己的严厉,就觉得可能性不大。
沈清甜继续劝说,父亲对相公严厉,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希望相公好,都这种时候了,自然是以相公的意愿为先。
古信诚一咬牙,也好,那我们便这么办。娘子,这些天在府中你也多盯着点二房那边,要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一定尽早跟我说。
相公放心,妾知道怎么做。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古信诚高兴地抱着沈清甜又是一通亲,直说着幸亏有沈清甜,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古道心回了自己的院子后简单洗漱完就准备睡下了,陆东就睡在他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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