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何离开宁域，并没有去牛蛊魂给他安排的那座雪峰，而是静静立在风雪中。

    他不喜欢那座雪峰，更不喜欢有人服侍他。

    但是他心中明白，布佑一定就在附近。

    在风雪中一站就是十天，曲何那苍老的脸上多了些风雪的气息，他似乎有些倦了，这才向那座雪峰飞去。

    到了雪峰上，进入岩洞，躺在石床上便睡了。

    等他一觉醒来，又过去了十天。

    才发现在几米外的石凳上坐着一个青衣巨人，巨大挺拔的身躯像一尊雕像一般伟岸，青色的面容粗犷大气，还戴着一顶青色的牛头帽子。

    “大魔君，你来了？”曲何笑道。

    “我来了很久了，见镇东魔君睡得香，便就没打扰你。”牛蛊魂笑道。

    “多谢大魔君太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了。”曲何露出些许无力的神色。

    牛蛊魂笑道：“镇东魔君，我们都还不老，还都能活上一阵子。”

    “哈哈……我的身子骨比不了大魔君，怕是没几天可活了。”曲何摇头笑道。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终于谈到了宁域。

    牛蛊魂问道：“宁域里那几个修神者难道不敢去魔宫？”

    “他们倒是没表现出不敢去魔宫，不过似乎有所疑惑，还在观望。”曲何笑道。

    “观望什么？”牛蛊魂问道。

    曲何想了想，说道：“也许在等着宁墨大魔君。”

    牛蛊魂哈哈笑道：“宁墨已经铁了心等老祖接见，他怕是不会回来了。”

    “我想他们也就是因此疑惑。”曲何说道。

    “镇东魔君觉得他们会去吗？”牛蛊魂问道。

    “应该会。”曲何答道。

    “那还要等多久呢？”牛蛊魂看着曲何的眼睛说道。

    曲何微微摇头，说道：“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我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牛蛊魂随意说道：“我看魔主好像很着急。”

    “魔主应该没这么急躁。”曲何笑道。

    “镇东魔君，魔主可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么有耐心。”牛蛊魂笑道。

    曲何闻言，温和笑道：“大魔君，魔主毕竟是魔主，有些时候，他还是很有耐心的。而且他是魔主，他也必须有耐心。”

    “哈哈哈……有道理，他确实该有些耐心才是。”牛蛊魂哈哈大笑，笑声很是洒脱愉悦。

    曲何等牛蛊魂笑声消失，改变了话题，问道：“我在宁域周围呆得久了，竟然有些喜欢那里的温暖了，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牛蛊魂闻言，立刻笑道：“我们是魔灵，在温暖的地方呆久了，便会迷失，自然便有悠然之感。”

    “悠然之感？”曲何重复了一遍，笑道：“大魔君所言极是，这悠然之感确实有死的感觉，很不适合我们魔灵。”

    “哈哈……镇东魔君若是累了，可以回魔宫呆一阵子。”牛蛊魂笑道。

    “我老了，不想来回奔波，还是等等吧。”曲何笑道。

    “那就随镇东魔君。”牛蛊魂点头道。

    曲何看着牛蛊魂，又缓缓改变了话题，说道：“大魔君，你可有破境神尊的感觉？”

    牛蛊魂有些意外，随即笑道：“老祖都没破境神尊，我哪里能有破境神尊的感觉？”

    曲何默默说道：“自魔宫创建以来，就没有人破境神尊。我希望大魔君能破境神尊，让那所谓的四大神宫知道，我们魔宫也有神尊。”

    牛蛊魂闻言，不屑笑道：“四大神宫都说神域曾经有过很多神尊，可谁见过？”

    曲何稍微一顿，说道：“十几万年前，老祖才创建了魔宫。而四大神宫有无数万年的历史，曾经出过神尊，也并不太意外。”

    “眼见为实，没见到，我终究无法相信。我甚至怀疑神域根本从未有过神尊，神帝上境应该就是修炼的尽头。”牛蛊魂霸气说道。

    曲何看着牛蛊魂，问道：“大魔君希望神帝上境就是修炼的尽头吗？”

    牛蛊魂闻言，面色一凝，随即笑道：“我当然希望神帝上境不是尽头。”

    “所以，大魔君很有机会。”曲何笑道。

    牛蛊魂笑了笑，说道：“若是真有神尊，我应该有机会。不过老祖的机会更大。”

    曲何看着牛蛊魂，微微笑道：“老祖的机会虽然更大，可我总觉得老祖已经无欲无求。”

    牛蛊魂一听这话，也是微微一怔，面色有些黯然道：“这也是我无法理解之处。”

    “没有人理解，可这就是老祖，他想做什么，不需要别人理解。就比如老祖突然隐退，还比如老祖把魔主之位传给了杨谈。”曲何望着洞口的方向说道。

    牛蛊魂微微点头，说道：“镇东魔君所言极是，老祖想做什么，不需要别人理解。”

    曲何继续说道：“这是魔宫的迷，也是老祖的迷，更是我心中的迷。若是有朝一日能参透这两个迷，那才是死而无憾了。”

    牛蛊魂微笑道：“镇北魔君一直伺候老祖，镇东魔君可以去问问镇北魔君。”

    曲何笑道：“我去问过，镇北魔君也不知道。”

    牛蛊魂闻言，微笑道：“这并不意外。”

    曲何突然若有所思，说道：“大魔君，你觉得宁墨大魔君和杨谈会不会知道？”

    牛蛊魂一听这话，稍微一怔，随即哈哈笑道：“镇东魔君，这你该去问宁墨和杨谈。”

    曲何眉头微蹙，说道：“宁墨大魔君冷酷无比，他不想说，我不敢问。至于杨谈，他是魔主，我怎么敢去问。”

    牛蛊魂哈哈笑道：“镇东魔君真这么畏惧魔主和宁墨？”

    “是。”曲何点头。

    牛蛊魂看着曲何，笑而不语。

    “大魔君似乎不信？”曲何笑问道。

    “不是不信，是觉得没有必要。”牛蛊魂说道。

    “大魔君可以不怕，我却不能不怕。”曲何一脸的谦逊。

    “哈哈……镇东魔君可不像如此胆小之人。”牛蛊魂哈哈大笑。

    曲何笑道：“让大魔君见笑了。”

    “镇东魔君，我一直视你为兄长，我可不敢笑你。”牛蛊魂郑重道。

    “大魔君，我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可不敢做大魔君的兄长。”曲何立刻恭敬说道。

    “镇东魔君，你跟我还这般恭敬，这可不太好。”牛蛊魂故作严肃的笑道。

    两人随便聊着，气氛十分和谐，就仿佛他们真是兄弟。

    ……

    极北寒地之下，魔宫后面的魔海山半山腰，有一个冰冷的亭子。

    在亭子里有三个人，一个身穿白袍的粗犷中年人，一个身穿金袍的白净中年人。

    还有一个身形干瘦，面色黝黑的少年。

    那两个中年人都面带富贵之色，但是在那黝黑少年面前，却无比的谦逊。他们甚至都不敢直视少年。

    三人呈三角形立着，少年在前，两个中年人在后。

    他们都面对魔海山山巅的方向。

    白衣中年人扭头看金袍中年人，目光中透着期盼和等待。

    金袍中年人却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淡淡拒绝。

    白衣中年人眉头微蹙，无奈垂下头。

    过了许久，白衣中年人终于抬起头，深吸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看着黝黑少年的干瘦背影，低声说道：“大魔君，我们等了十几年了，还要等多久？”

    “一直等。”黝黑少年的回答十分坚决冷酷。

    白衣中年人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大魔君，我对这里的环境……有些不适应，可否……。”

    “不行。”不等白衣中年人说完，黝黑少年便拒绝了他。

    “大魔君……。”

    白衣中年人还想说，又被黝黑少年打断，他说道：“你若是想回神石宫，我也跟你去。”

    白衣中年人闻言，面色一暗。他明白这句话的真是含义，他回去了，宁墨也跟着，就会把神石宫毁了。

    在没接触宁墨和牛蛊魂之前，他一直认为神石宫的守宫阵法可以挡住一切攻击。但是现在，他真的一点信心也没有。

    旁边的金袍中年人朝白衣中年人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了。

    “短短十几年，对于你们这些活了几万年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是吗？”黝黑少年突然说道。

    “是。”白衣中年人立刻说道：“我会陪大魔君一直等下去。”

    黝黑少年不说话了，继续冷酷的望着魔海山山巅。

    白衣中年人和金袍中年人都不说话了，两人都陪着黝黑少年一同望着山巅。

    地狱无日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清瘦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亭子外，他身穿白衣，面上还挂着寒霜，看上去就像一个冰冻了很久的人。

    他是活人，而且十分强大。

    木坛和石鸣天都知道，这个看似有些病态的青年就是四大镇殿魔君之一的镇北魔君寒白山。

    感觉到寒白山的寒意，石鸣天身上的白衣微微抖动了一下。

    木坛身上的金袍也微微震动了一下，两人都看着比山还坚定的干瘦背影。

    “寒白山见过大魔君。”寒白山躬身行礼。

    “镇北魔君，有事吗？”宁墨冷酷问道。

    “大魔君，老祖既然说不再过问任何事情，应该就不会再见你了。”寒白山说道。

    宁墨冷冷道：“镇北魔君，你不是老祖。”

    “是，我不是老祖，我只是好意提醒大魔君。”寒白山客气说道。

    “有劳镇北魔君了。”宁墨冷冷道。

    “大魔君不必客气。”寒白山说完，便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丝冷冷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