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真绝色 作者:徐风来
她主动前去向阳宫,在通报后,宫女道:“皇上在歇息,请皇后改日再来。”
竟然不让她见皇上?宫女好大的胆子,甄璀璨目露威色,道:“你确有通报?”
“奴婢确有通报,”宫女赶紧道:“是皇上亲口所说:请皇后改日再来。”
甄璀璨一怔,既然是他所说,她虽有失落,便如他所说的改日再来。
殊不知,再次前去,他依旧说的是:请皇后改日再来。
如此往复数次,甄璀璨的心似被钝刀不停的划割,他何故一次又一次的推脱不见?
这日,恰好碰到他在河畔垂钓。已是初冬,天气严寒,他着一袭雪白轻裘,闲适的坐在浮着一层薄冰的河边钓鱼,优哉游哉。
甄璀璨慢慢的走上前,命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退下。
河边只有他们两人,还没等她开口,他就抿嘴笑道:“你的话真管用,让他们退下他们就退下。”
她目露诧异。
“我干什么他们都要在旁边跟着,”他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怕我会突然想不开自缢。”
原来他是被监视着,就像先皇一样,一举一动都要被牢牢盯住。
甄璀璨偏头瞧他,他的神态已同以往那般闲适自若,如深渊的眸底闪动着令人迷恋的光华,他浑身上下洋溢的风流恣意丝毫不减,却多了几分诡异的凉意。
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河面,她陡然眯起双目,轻道:“你当真不想见我?”
“你说让我想想以后要怎样待你,”他淡淡的说着,“我还没有想好。”
闻言,甄璀璨极为不适的咬着唇,这些日子始终伴随着她的那股苦涩再次漫开,她在瑟瑟发抖,心向下坠着,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湖中,被冰封。
她何其聪明之人,怎会不明白他已经想好了,这就是他要待她的方式,疏离,冷淡,相敬如宾,渐行渐远。
她抬首望向天际,深深的呼吸着,拼命的眨着眼睛。许久,她勉强牵动唇角,轻道:“你真的还没想好?”难道不能缓和?他不相信她?华家跟姓甄的那个女人的仇恨要牵连到她?
他不语。
她轻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狠心的收起所有的情感,因她姓甄,因她也野心勃勃的似有阴谋。身为皇上了,若再不顾国恨家仇施爱于她,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会被华家人鄙视,遭天下人耻笑。”
他隐隐的一叹,有着数不尽的惆怅。
她又轻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想要博一下,万一……”,停顿了片刻,她苦笑道:“有‘万一’,就有‘意外’,太过冒险,不值。”
他的手抖了抖。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能理解。”甄璀璨很大方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待我一直都很真诚,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虚假,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曾给予过的温柔,曾陪伴过的那段路,曾共同经历的艰险。
她把自己的斗篷解开,轻轻的为他披上,轻道:“再结实的身子也难抵无孔不入的风寒,还是要多穿一些。”
有一股暖流融进他的心脏,那颗在渐渐收拢的心脏,莫名的就疼了起来。
这心,怎么好像永远疼不习惯似的。
他无法自抑的转身去寻她,她已经沿着河畔走了,身姿轻盈仪态万方,是她一贯的洒脱。
甄璀璨信步走着,尽可能显得自然,她要体面的从他的眼前离开,也能让他心安一些。
回到娴宁宫,她独自坐于窗前,压抑在内心的悲哀只是无声的随着呼吸起伏,慢慢的在释放着。她提醒自己要面对现状,现状是:尽快做出抉择,否则,势必会与他成敌。
她不愿与他成敌,也不允许他视她为敌。
忆想来时路,真是难以置信的奇妙。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却莫名的成了京城名门闺秀,遇到了一个美好的男子,得到了他给予的一段极为幸福的时光。
此时此刻,她留在这座皇宫唯一的理由,便是为娘报仇。
她的暗暗下定决心,该报仇了。待仇报了,她就能回归到属于她的无忧无虑。
在这个时候报仇,能成全他的皇位。报仇之后离开他,能成全他身为华姓的尊严。她要在这份真挚的感情中全身而退。可能是幼年时太过于宠辱不惊,以至于她能轻松得拿得起放得下。只有她知道,他是她生命中,最放不下。
夜幕降临,甄璀璨取出了那柄弯刀藏于袖中,神色泰然的出了娴宁宫。如往常一样,不被防范的顺利进了如意宫。
☆、第一百章
圆月高悬,月色很缥缈,轻笼着寂静的如意宫。
通报之后,甄璀璨被领至寝宫,刚走到门前,便听到里面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
太皇太后已是咳嗽多日,喝了许多止咳药汤都不见起效,御医劝她多休息,她如何能多休息,成堆的奏折等着她批阅,繁多的国事等着她决策,长时间的日理万机,积劳成疾。
寝宫中缈缈青烟,玉香炉中燃着安神香,数盏灯把布置极为简约的内室照得通明。
站在梅花屏风外,甄璀璨轻唤道:“皇祖母。”
“你进来吧。”
绕过屏风,便见一张雕花拔步床,床幔和被褥是鲜艳的红色。太皇太后着宽松的睡袍坐在床头,摘去了凤冠,满头黑发如瀑。鲜红和乌黑,映衬着她脸色苍白,不可否认,她素净的容貌美得令人惊艳。
“咳咳……”
待一阵咳嗽停止后,安禾连忙把温水递过去,太皇太后轻喝了一口,气息微弱的问道:“找我是为何事?”
甄璀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安禾,太皇太后道:“安禾你退下吧。”
安禾瞧了瞧了甄璀璨的衣袖,不露声色的退至屏风外。
“坐着说。”太皇太后示意她把椅子挪到床榻边。
甄璀璨温顺的端坐在床榻边,轻轻的看过去,她此时的模样安宁温和,就像是一位有家室的妇人,很难想象她平日里的手腕薄凉。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袖里的弯刀,平和的问道:“当朝的傀儡皇上,可还让您满意?”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称职的傀儡。”太皇太后笑了笑,“因为他太称职了,命不久矣。”
甄璀璨拧眉,问:“他凭何该死?”
“该?”太皇太后很奇怪她还在用这个字,“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是应该的?”
“是啊,生杀予夺就在您的一念之间。”甄璀璨语声沉静,“杀了他之后呢?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太称职了杀,不太称职也杀?再然后呢?”
太皇太后道:“你想说什么?”
“璀璨不明白您到底想要什么。”
“你何需明白。”
“那您是否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无需明白,”太皇太后的目光深远,“我只知道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权利就像是堤坝,太容易塌泄,要不停的修缮。”
“修缮时所需,便是累累白骨。”甄璀璨沉声道:“无数冤魂,无数血泪,牵连无数人的命运。”
太皇太后挑眉,笑道:“他们可以随时化作厉鬼来找我。”
“您以此为傲?”
“谈不上有什么可值得骄傲,太过平常。”
“平常到您可以滥杀无辜而无所忌惮?”甄璀璨正色的望着她,与她的眼睛对视,“平常到可以让您不顾礼义廉耻,为所欲为?”
太皇太后一怔,忽地咳嗽起来,咳嗽的很剧烈,持续了好一会。甄璀璨始终无动于衷的看着,一脸的漠然。
“要不然呢?”太皇太后没有动怒,语气前所未有的缓和,“无辜的活着,被别人滥杀而无所忌惮,被别人不顾礼义廉耻的为所欲为?”
“难道人与人之间只有弱肉强食?不能仁义的相处?”
“难道不是?”
甄璀璨道:“天底下有您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多,可能仅您一人。”
太皇太后郑重说道:“物竞天择。”
“这不是物竞天择,而是暴虐无道。”
“何为有道?”
“各居其位,各安其事。”
太皇太后恍然道:“你是在劝说我把皇权拱手让出?”
“不是劝,只是说。”甄璀璨清声道:“璀璨明知道说了无济于事但还是要说,如果璀璨不说,绝不会有别人敢跟您说,您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所居之位并不属于您。”
“谁又能有本事把它拿走?”
“当有人把它拿走时,您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死无葬身之地,死无全尸。”
甄璀璨冷静的道:“还来得及,只要您有勇气把它还回去,我相信您能得善终。”
太皇太后极为坚定的道:“我宁死。”
因为说得太用力,她又咳嗽了起来,比上次咳的还要凶,咳得更持久。
甄璀璨充满着悲悯之意的望着她,摸了摸袖里的弯刀,慢慢的拨出刀,她依旧在咳,五脏六腑也要咳出来,弯刀从袖中划出,刀光在烛光中一晃,当她咳得满脸通红停下来时,弯刀又插进了刀鞘。
“水。”太皇太后指了指她旁边的水壶。
甄璀璨帮她续了一杯水,看她饮尽。
太皇太后的目光很复杂,道:“它与我的生命同在。”
“您守它守得很苦,不是吗?”
“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我只有它。”
“即使还是要杀更多的人?”
“都死不足惜。”
甄璀璨定睛的看她,缓缓问道:“我娘呢?也死不足惜?”
太皇太后迎着她冷静的眼眸,轻声道:“你娘她……她并不是我害死的呀。”
甄璀璨拧眉,揪心道:“扪心自问,你能理直气壮的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能,”太皇太后道:“在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甄璀璨冷笑道:“如此轻描淡写?”
太皇太后温和的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听我的忏悔?道歉有用?我可以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
甄璀璨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可以去你娘的墓前祭拜,向她忏悔,你能既往不咎?”
“不能。”甄璀璨凉凉地道:“任何有心或无意的伤害都是无法原谅的,因为它所造成的伤害依然存在。”
太皇太后叹道:“我多希望你不知道此事,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越痛苦。”
甄璀璨很好笑的笑了,“你不知适可而止,却寄托于别人不知。”
“我已万劫不复,已不指望自己会被救赎。”
甄璀璨幽然说道:“我很同情你,同情你擅权专政十几年,即使手握皇权高坐明堂又能怎样,可有过温暖到心窝的开心颜?可曾体会过心安理得的舒适?”
“我何需被同情。”
“你也已不知‘同情’为何物。”
“说的极是。”太皇太后目露欣赏的眼光,她真是个妙人,“你远比我幸运的多,没见识过那些凶残的豺狼虎豹,不知道人心的狡猾奸诈。”
“璀璨怎么没见过,”甄璀璨的眸色清醒极了,“你不就是。”
太皇太后又是一怔,见她无所畏惧自然而然的样子,不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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