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 作者:dubedu
和座位,系好好全带,起步,车子就冲了出去。七个饼,一个都没有落下,全部压上。等两圈转完,十四个饼,这麽压著,颠得黄佩华头都疼了起来。
从头到尾,教练黑著脸坐在那儿,屁都没有放一个。
接下来的学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的,坐上车後,什麽都还没做,先就从坤包里拿出了一包烟递给了教练,黄教练跟变脸似的,笑容出来了,嘴巴张开了,很热情地跟那堂客说:“你就走一档,慢慢地开,到了这个地方,打盘子,估摸著过了一半,赶紧把盘子打回来,这样,对,快点再打回去……”
这个两圈,黄教练的嘴皮子就没有停下来过。等黄佩华坐到驾驶座时,黄教练还在对已经下车的堂客说:“下一次要挂二档,打盘子的速度要更快,听到没有?”
黄佩华做好准备工作,安静地等著黄教练跟那个堂客说完话,坐正了,这才起步。
黄教练又成了没嘴的葫芦。
黄佩华心里冷笑了一声,挂档,过饼。那个堂客练习的时候,他有认认真真地听,加上运气好,七个饼倒是只压到了一个。黄佩华很高兴,侧过脸问黄教练:“这样子开,对不对?”
黄教练一边嚼著槟榔,一边看窗外,没有回答。
黄佩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呼哧呼哧喘著粗气,走第二圈。黄教练不说话,黄佩华只能凭自己的观察力了。只是这一圈,方向盘打得不够好,下面的饼一个个地压过去,颠得他上齿碰下齿,牙关咬得噶蹦蹦直响。
下了车,黄佩华仍然在生气。混不吝的哥哥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黄佩华勉强笑了笑,谢绝了,低声地骂了一句:“什麽玩意儿!”
“你说教练吗?”混不吝的哥哥自己点上了烟:“我倒看得多了,这个社会,这种缺德的家夥多的是。有些人有点钱,怕麻烦,就这麽出钱少受点气。老子可没有那麽多钱浪费在这种王八蛋身上……你看著也是有钱的,塞包烟给他,他还不把你当祖宗招呼?”
黄佩华摇摇头:“做不来这事儿,陪著笑脸巴结他,做不来。”
“兄弟你那个脸皮也太薄了。这年头,要脸皮厚才好混。工作了?做事,难道都是别人巴结你,没有你巴结人的时候?”
黄佩华咬了咬嘴唇:“我在的公司也还好。这事儿,不用我去做。”
“那你是有福气的,不过,真要靠自己,脸皮厚是最重要的。我嘛,切,不管他。要比皮厚,我比他更厚。他指望著我送烟?做梦!不教就不教,老子有耳朵,自己会听,有眼睛,自己会看,就是不给他送东西。”
黄佩华揉了揉脸,换了个话题:“哥哥你做什麽的?”
那男人愣了一下,似乎被黄佩华的称呼惊到了,不过很快就开心地打了哈哈,似乎颇有点受宠若惊:“我是郊县的,家里有几口鱼塘,我就卖鱼。买车给市场送鱼会比较方便些,踩三轮,累死个人,又慢,跑不了几个市场。“
黄佩华鼻子耸了耸,果然从那人身上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这个人,还不算顶恶心的。碰到人要钱,他这样直截了当,也还好。你不给,他最多也不过是不开口,总要送著你过考试这一关的,不然老挂他车子上,也影响他的收入。有些人,要钱要得跟做间谍似的,弯弯绕绕,你送东西送钱呢,还得有艺术性,不然,事情办不成不说,还惹得一身的麻烦……兄弟你懂的哈。”
黄佩华脸一红又一白,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就一下里巴人,这样直来直去的我不怕。跟你说。我就怕那些装逼的,埋了好多陷阱,绕死人。真的,死在这种人的手上,还不知道是怎麽死的。所以这个教练虽然讨厌,不过还防得住。有些逼,怎麽都防不住。”看上去好像吃过不少亏的混不吝的哥哥说著混不吝的话,把黄佩华说得脸愈发地白了。
他目光游移,看向远处,心里,沈了又沈。
黄教练就图个钱。人家送烟送钱,没有哪个是心甘情愿的,总得要掏自己的腰包啊。
自己图的是人。那个人,落在他手上,会不会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自己费尽心机要把他弄到手,得到的,到底会是个什麽样的回报?
心又一点点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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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说的是好几年前的事儿。《风雪途中》发生在08年的冰灾那会儿,所以黄佩华要套住齐鸣,还得在这之前,所以对现在正在学车的亲们,没有多少指导意义啊。也不是所有的驾校和考试中心都这样。但是在n年前,文中说的这些,还是比较符合事实的。至於现在,俺没有调查,所以没有发言权。
怕惹麻烦的嘟嘟,写得这麽现实,还真的有些怕怕哈……干笑……
14
车震 (14)
齐鸣问黄佩华学车学得怎麽样,黄佩华只是笑笑,说还行。齐鸣心里一沈,有点儿难受。
带黄佩华带了好多年,齐鸣认为,这个世界上,对黄佩华最了解的,怕麽就是他了,说不定比黄家老两口还知道得多。只是黄佩华读书後分开了八九年,虽然每年有见面,到底生疏,齐鸣还怕有些摸不著那人的套路。这段时间相处,总觉得,这孩子还是原来那样。所以虽然黄佩华并没有抱怨,齐鸣还是看得出华华受了委屈。
这会儿有点左右为难。追问下去也没有什麽答案。黄教练什麽德行,齐鸣清楚得很,真要去找那家夥麻烦,不一定有什麽好结果。去巴结讨好,更是不忿,想著还是自己亲自带好了,便搂著黄佩华的肩膀说别急,自己单独教,没事儿。
黄佩华又笑了笑。齐鸣也跟著笑了。同样是微笑,这一次,黄佩华笑得很轻松自在。
齐鸣便特别排了一下班,跟黄佩华约在了周末的晚上齐翔宇不用做作业的时候,两个晚上,只带了黄佩华在场地里绕圈。绕饼,黄佩华掌握得很快,方向盘打到什麽位置,什麽时候开始打方向盘,什麽时候回盘,跟黄佩华交代清楚之後,也不过两三圈,就能基本上绕过去。单边桥稍微麻烦点,这个最主要是估计车身的宽度,也是有窍门的,在离单边桥多远的距离看车盖线跟单边桥是否成一条直线,左桥右桥之间怎麽个车速怎麽个打盘……
齐鸣教了好几年的车,这个东西说得很有条理;而黄佩华,只要有明确的指令和数据,他就能搞定,绝对不会混淆,所以学得飞快。
齐鸣狠狠地揉搓著黄佩华的头发,笑嘻嘻地说这孩子越发聪明了,黄佩华只是笑,说齐鸣这样子教学车,跟学校里老师教他们怎麽应付考试一样,他是个书呆子,这样子,他不怕的。真怕的是以後上路:“就算拿到驾照,自己开车,总不能这样吧。那时候,不是要抓瞎?”
齐鸣摇摇头:“驾校的任务就是让你们拿到驾照啊,就像学校的任务就是让你们毕业一样。当然先过考试关,至於别的,自己慢慢摸索吧……有什麽好怕的,都是这麽出来的啊。都是教的基础东西,之後要自己慢慢琢磨。开车也就是这麽回事。控制好速度,把握好方向盘,一切就都能搞定了。”
黄佩华很受教地点头,抿著嘴带著一丝微笑继续练车。场地里还有好几辆车子,都是教练带著加班的。他们这车,就俩人,齐鸣坐在副驾驶座上,懒洋洋地说这话,右脚一直踩在刹车上,到什麽点说什麽话,直角转弯,当靠近转弯点一侧的前车窗上小三角窗中心与转弯点重合时,向转弯点一侧打方向盘到底,所以车速一定要慢,打方向盘的速度一定要快……有参照物,找好点,动作麻利点,很容易完成。
真正麻烦的是上坡停车起步和侧方位停车。前者主要看方向、制动、离合器三者的协调配合,这一点,始终是黄佩华的弱项,最主要,还是起步时松刹车踩油门的动作不够连贯。侧方位停车比倒桩入库也麻烦些。黄佩华始终有点游移不定,停车看点总是会有些误差。
黄佩华有些沮丧地看著齐鸣,齐鸣只是笑。说侧方位停车很重要,跟入库一样重要,上了街要停在马路边上的话,这一招如果不灵,几乎就没有办法了。毕竟马路边不比停车场,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交通工具很多,容不得慢慢磨蹭的。不过也没有关系,多练几次就好了。至於上坡停车起步,先再练练平地的停车起步吧,动作熟练了,自然就能拿下。
黄佩华仍然是微笑,带著点窘迫、紧张和羞涩。齐鸣也笑,笑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他教过的学员怕麽有几百,从来没有这麽上心过。其实黄佩华也不是最笨的。只是那家夥啊,实在是脸皮太薄了。
到了九点来锺,加班的教练们也纷纷走了,只剩下齐鸣这一台车,门卫站在大门旁边不耐烦地跺脚,就算齐鸣想要再拖,也拖不成了,只得把车停到停车场,拖著意犹未尽的黄佩华出了驾校。
“回家还是去你住的地方?”齐鸣看著把手插在裤口袋有点瑟缩的黄佩华问道,突然想起那家夥小时候的事儿,心里一动,不等黄佩华回答,就又问:“要不要吃点夜宵?蛋炒饭和猪血汤?这附近也有一家小店,吃点东西,暖和一下吧。”
这几天天气很好,明明已经立冬,白天都有十几度,但是到了晚上,风一吹,还真有点冷。
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黄佩华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在拼命地点著头。
齐鸣伸出手,黄佩华犹豫了一下,乖巧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齐鸣的掌心,跟著齐鸣往前走。
“那个时候还真是好玩……”齐鸣在回忆中笑了起来:“你在家里做作业,我在外头玩,到了九十点总是不安心,赶著回来看你是不是有事。其实你怎麽会有事呢?总是在屋子里做作业,从来不到处乱跑。等著我回来了,拉著你一起下楼吃夜宵……我说,工作之前和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我兜里都没有几个钱,全拿来填你的肚子了,有时候还找朋友借钱,或者顺手牵羊弄点钱,然後一起去厂里的那个小店,当时还叫饮食店呢……一人一碗蛋炒饭,有的时候是炒粉,加上猪血汤,又辣又酸真他妈的好吃……还记得不?”
齐鸣听到了黄佩华的笑声。“记得。”黄佩华简简单单地回答。他掌心中的那只手,暖了许多。当年也是这麽牵著他的手啊。那时候小手老老实实地呆在在他的手心里,让齐鸣有一种成就感。现在,黄佩华的手跟他的差不多大了,还是很光滑。齐鸣摸了一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的左手牵著黄佩华的右手,中指的指腹有点茧子。那个时候那只小手的中指指腹,也是这样的茧子啊。
到了小店,两人的手很自然地松开了,就好像十多年前一样。齐鸣点了两份蛋炒饭和两份猪血汤,和黄佩华一起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端。店子门面不大,四五张桌子,客人却不多,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三四个年轻人,一人一小瓶装的白酒,一边乱策,一边吃著简单却热乎的粉啊面啊猪脚啊鸡爪子啊什麽的,挺欢快。
小店并不算很干净,齐鸣是浑不在意的,黄佩华似乎也不怎麽在意,笑著,嘴角向上勾著,眉眼展开著,笑得很单纯很有味道。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翔宇、工作和车子。东西很快就上来了,黄佩华吃得很香。还跟以前一样,吃得很投入,却也很斯文。齐鸣就是饿死鬼投胎了──话说这麽多年,吃夜宵的习惯从来就没有改过。
只是现在,跟著已经长得这麽大这麽有出息的黄佩华一起吃著东西,那时候的滋味似乎又回来了,食物也似乎变得更加美味。
很高兴很开心。齐鸣不大知道该怎麽形容这种心情。只是,很开心。好像自己又变得年轻了一样。
更让齐鸣欢呼雀跃的是,吃完猪血汤後,黄佩华打了个大大的嗝,开口正式要求买车。他说他自己在网上查了蛮多资料,不过怎麽样,他都是外行,问齐鸣能不能帮他把这事儿给定了。齐鸣当然很乐意,便约时间一起去4s店看车,在下一个周六,也顺便把齐翔宇带上了。除了买车这事儿要齐鸣帮著做主外,还请求齐鸣帮著开一段时间,磨合很关键,黄佩华对此一窍不通。
作为一个老司机,齐鸣是经常给要买车的朋友做顾问的,只不过这一次,却莫名其妙地隐约有了自己买车的快感。开车开了十几年,什麽样的车子──除了太高级的轿车、警车和救护车之外──他几乎都开过,不过都是别人的,就算是好朋友的,那也是别人的。这一次不知道为什麽,出钱的人分明是黄佩华,他倒有了要替自己买车的错觉。
齐翔宇照例淘气顽皮得要命。齐鸣却不在意。他借了朋友的车子,带著儿子和华华出入各家4s店。虽然设定在买十万以内的车子,可是他把长沙大部分的4s店都逛过了,国产车,日本车,韩国车,美国车,德国车,一辆辆地看过去,一台台地试驾著,滔滔不绝地跟华华评论著各种车型的好坏,跟售车小姐和先生们策著优惠的价格以及他们可以赠送的配置,当精力充沛的齐翔宇都蜷缩在沙发上打盹时,他仍然兴致勃勃,口若悬河。
齐鸣多想要买一辆车啊,自己的车,一定会宝贝得比对老婆还宝贝。一定要贴上自己最喜欢的贴纸,再做一番改装,音响什麽的,要弄最好的。还有灯,近光灯远光灯,统统要换。一般的车子的车灯都有些晃眼,宝马的车灯很不错。装个漂亮的尾翼。虽然对自己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尾翼稍微有些骚包,不过那种流线型,看著就爽。
齐鸣的目光在车子上流连著。他真的不贪心。奥迪奔驰宝马保时捷雷克萨斯以及进口的荣御标致皇冠克莱斯勒什麽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可是凯美瑞雪铁龙途观沃尔沃雅阁什麽的,看一看摸一摸试著开一下,总没有什麽吧。当然帕萨特思域现代马六福克斯他也不嫌弃,伊兰特酷熊奇瑞比亚迪雨燕……他有点看不上眼,可是即使如此,那也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外。
斜了一眼淡定的黄佩华,齐鸣突然心里很不平衡了。这个孩子比他小了九岁,就可以买得起车了。当然他也买得起,却不敢买。儿子的教育费用得攒著,父母虽然身体健康,可是也在一天天老去。家里的房子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厂子里一发神经要拆迁,就得拿出一笔钱来。自己总归还是要讨老婆的。虽然自己身强体壮相貌不错也能捞钱,到底是二婚,还带了个拖油瓶,想要找个年轻漂亮的,没房子可靠不住……
齐鸣突然泄气了。当年乱搞搞到离婚,虽然脸不变色心不跳,自认为出路多的是,女人多的是,要再婚,还不是小菜一碟。结果到头来却发现,离婚的成本固然很高,再婚的成本,竟高到自己看不到希望。好的女人,怎麽会跟他这麽个没权没势没文化只晓得玩的有儿子的男人?不好的女人,自己也不敢讨回家给翔宇做後妈……
齐鸣蔫蔫地抱著儿子和黄佩华在一家中西餐馆找了位置坐下。翔宇在4s店睡饱了,又开始折腾,要吃牛扒要吃意粉要吃冰激凌。黄佩华很耐心地给他解释著菜单,见翔宇贪得无厌,黄佩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还是觉得炒粉比较好吃。”翔宇就乖乖地在座位上不吭声了,黄佩华点什麽,他都只剩下点头应承的份儿。
齐鸣的心情更加地差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啊,要是当年没有离婚,现在我怕麽也买得起车了啊。老子干活多辛苦啊!”
黄佩华笑了笑,然後告诉翔宇说那边有电视有书有电脑,把小孩子支开後,黄佩华笑著问齐鸣:“鸣哥是不是後悔了?”
齐鸣咧开嘴想笑没能笑出来,变成了撇嘴:“後悔有什麽用?慧妹子其实蛮好,不过我玩惯了,有点受不了拘束。加上跑货车,一出车就是好几天甚至个把星期,跟另一个司机加上俩押货的,没日没夜地跑,很辛苦也很没有味道。歇车的时候,那种小旅馆边卖的,虽然不够漂亮,却一个比一个风骚。他们都点,我不点不是太不合群了?加上慧妹子怀翔宇身子不便,反应也大……我总归还是个男人是不?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就有两次……慧妹子骂起人来一点都不秀气,也是一怒之下,就离了。”
齐鸣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叹息:“有人管的时候烦,没人管也烦,好在我爸妈还能帮著管管翔宇,不然我还真没得混了。可是翔宇又皮得很,油盐不进,跟我小时候一样。说起来,我还真是没用啊。”
黄佩华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放松了表情:“围城吧。结了婚的人想要自由,没有伴的人想要羁绊。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都是这麽回事。”
齐鸣笑了:“你果然是读书人啊,说话很有道理,就是这麽个意思。”
黄佩华又皱起了眉头:“这话不是我说的,钱锺书说的。”
“钱锺书是谁?”齐鸣弹了弹烟灰:“这人很厉害啊。”
黄佩华张了张嘴,又闭上。要跟齐鸣说清楚钱锺书是谁,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只得换了个话题:“可是看你还是过得挺自在。”
齐鸣吧嗒吧嗒嘴巴,终於笑了:“这话也没错。说起来,这日子也还成。真要买车也不是买不起,只不过……男人啦,肩上要挑的担子太重了。还是你好啊,读书那麽厉害,工作又很如意,啧啧,白领是不?二十三岁就能自己买车,琢磨著,可能过两年你也买得起房子了吧?哪个女人要是嫁了你,可真是福气……你摸样儿也很招人啊,有没有女朋友?”
黄佩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去找翔宇──服务员已经在上水果沙拉了。
吃牛扒,不仅仅是翔宇,就连齐鸣都是头一遭。还真不是吃不起,实在是齐家的大人对这玩意儿都不感兴趣,就算出去吃饭,那也是吃土菜馆的。父子俩都不会用刀叉,结果黄佩华一边示范,一边还得帮那两人切牛扒──齐鸣用刀子跟要杀猪似的,翔宇更是差点连盘子都给弄到地上去了,把黄佩华弄得手忙脚乱,等终於能安下心吃自己那份时,牛扒都已经凉了。
在回家的路上,齐鸣问黄佩华到底相中了哪一种车子,黄佩华说不急,再看看。齐鸣笑著骂道,早晨还催得不得了,这会儿又不急了。行,你乐意多看一下,我就多陪你跑跑。
齐鸣开著借来的福克斯,继续说著车子的事儿。国产车呢,说老实话,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你看那些4s店的销售和服务生,啧啧,那态度,简直让人看了就没有购买的欲望了。尼桑和福特的态度就好很多。
黄佩华扑哧一笑,说卖奥迪的那家店态度更加好,不仅仅泡茶送水果吃,还有人专门带著翔宇玩的。哪儿不都一样?你们那个驾校,有人敬烟送槟榔,教练也客气很多。
齐鸣老脸红了一下,紧接著呵呵大笑,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驾校,可不就吃你们这些学员吗?别说得你好像很清高似的。在公司做,也有可吃的对象吧。
黄佩华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齐鸣推了一下黄佩华:“喂,开玩笑的,别是生气了吧?”
黄佩华轻轻笑了一下,说:“没。不过,有时候觉得,我有点像温室里的花朵,没经过什麽风雨啊。”
“胡说。”齐鸣摇著头:“当然你是没有打过群架偷过东西,不过十五岁一个人跑到上海去读大学,也够狠了吧,之前都没有寄宿过,都是我罩著你啊……说实话,你刚去读大学,我还很不放心,打算去上海看你呢。”
“你没去。”黄佩华简单地陈述事实。
“嘿嘿,那不是刚结婚没多久吗?当初买房子欠了一屁股债,跑货车,收入还高一点……其实我也有到上海去的,不过没有进城,卸货装货,又急冲冲地往回赶……而且说老实话,怕我去了会给你丢脸,那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啊,万一说错了话……”齐鸣越说越心虚。
第一次跑上海的一个县,叫什麽来著,临行前是开了口跟黄家老两口说了,问有没有什麽东西要带过去给黄佩华,他是准备去探望的。老两口想了好久,琢磨著儿子在上海,最不适应的可能就是吃的东西了,据说那边的菜都是又甜又酸。儿子虽然从来没有说过那边东西不好吃,不过毕竟在家里吃惯了咸辣的东西,到那边怕麽会饿肚子,便连夜炒了一大盆子辣椒炒腊肉和辣椒炒香肠,用盆子装好了,托齐鸣给带过去。谁知道路上同行的那几个家夥不吱声地把黄家老两口的爱心菜当零食吃了一大半,害得齐鸣没法子交差,索性就没去,跟著一起把东西给吃了个精光,回来告诉黄家老两口说没有找到黄佩华的宿舍……至於吃的,怕坏了,他们给消灭掉了。
之後齐鸣就不敢再提去看黄佩华的事儿。这一次还算了,万一再让老两口失望,齐鸣还真没有法子见人。这麽一来,齐鸣虽然跑过好多次上海,竟没有去看看这孩子一回。
“怎麽会?”黄佩华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麽不会?”齐鸣也跟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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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震 (15)
接到总部的电话,黄佩华觉得心情不大好。明明已经到分部了,明明年底也是分部工作最忙的时候,明明总部是高手如云,为什麽还要把他调回去干活?当然最主要是因为这一次去上海,十天半个月回不来,齐鸣岂不是心又会野了?
当然齐鸣的心一直都很野。不过因为要教黄佩华学车,要!著黄佩华给他带崽,最近几个月,那家夥出去野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黄佩华要一去十几天,没有人在旁边唠叨著,齐鸣肯定会要乱来一气犒劳一下他自己的。
黄佩华有些怨恨地咬著嘴唇,分部经理柳哲坐在桌子後面静静地看著他,很温和地说:“冯总一直都很信任你,也只信任你。总部查账做账,一直都是你负责的,这次到长沙来办分公司,一多半也是因为你想回来……”
“我知道。”黄佩华一摆手,挤出笑说:“明明还是副总……所以即使是我们私下里说,也还是称呼他冯副总比较好,不然养成习惯,会说漏嘴的。他们家多少人盯著老总的位置,目前他也没有绝对的胜算,我们别给他添麻烦。”
柳哲微微点头:“都说你不懂事,其实你比谁都懂。还是快去吧,我让人给你订飞机票。老冯催得很急,工作量会很大……还是你有别的事情?学车的话,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黄佩华犹豫了一下子,才说:“不大想去,理由,上不了台面。他那个人,乱来惯了,我跟他之间,还没有任何约束……哲哥,有时候觉得,好像脑子又不管用了,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样,跟那个时候一样,脑子里什麽主意都没有,但是又好像有很多,很多,却又都拿不出手。像浆糊一样,又好像一片空白……”
柳哲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想说什麽,却又无从说起。
“我怎麽那麽笨呢?”黄佩华喃喃自语道:“实在是,也看得多了,可就是一轮到自己,还是没辙。而且跟那时候又好像有点不一样。容不得我发痴发傻,也没有人像当年你那样护著我守著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算是你仍然能够一天到晚地守著我,我也好像走不出来。感情的事儿,为什麽那麽复杂?为什麽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为什麽即使他喜欢,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喜欢?为什麽明摆著的事情,他就看不到?”
柳哲讪笑一声:“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吧?毕竟,你的那种感情不是主流啊,就算知道你害相思病,也会以为你喜欢的是女孩子吧?就好像当年,我想到的也不过就是你太小了,想家想糊涂了,做梦都没有想到你的纠结是因为你意识到你自己喜欢男人,如果不是……咳……”
黄佩华歪著头看了看柳哲,点头:“大概是这个道理吧。”
柳哲嘴角扯了扯,有点不知所措。此时跟当时也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他在学校读博,同时兼任黄佩华班上的辅导员,黄佩华於他,还不是弟妹,简直就像是个子侄辈的。本来柳哲就对他格外关照些,少年大学生,天才,总是学校、老师和同学特别照顾的对象。而且这孩子多单纯啊,除了学习,别的都不怎麽关心,但是也从来不傲气,即使是同班同学,他都会称呼哥哥姐姐,人人都把他宠得跟什麽似的,就连柳哲,当时为毕业和工作的事儿弄得焦头烂额,也会格外匀出时间来关心黄佩华的学习和生活。
结果呢,第一年还拿一等奖学金的黄佩华,第二年第一期的考试就挂了四门红灯,当时学院几乎都炸锅了。黄佩华还是上课,作业交上去却是乱七八糟的,考前老师们就找黄佩华谈话了。上课听得懂吗?听得懂。题目会做吗?不会做。为什麽不会做?脑子坏了。
作为辅导员,柳哲还专门拉著黄佩华谈心。青春期突然学习成绩下降,当然是因为早恋了。柳哲被自己的论断给逗笑了。是,大学生谈恋爱还真不算什麽事儿,可是黄佩华谈恋爱,还真是早恋。问题是,黄佩华告诉柳哲,他并没有喜欢上哪个姐姐。就是,脑子坏掉了。上课老师讲的东西他都懂,可是自己做题,什麽都做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就好像一块木头,脑筋根本就动不起来。
给黄佩华讲道理,谈心,这孩子仍然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开学後补考,还是不过关。柳哲给愁坏了。博士论文碰到了瓶颈,工作毫无眉目,学院因为黄佩华的成绩的一落千丈对柳哲施加压力,而黄佩华,看上去跟以前差不多,课照上,饭照吃,觉照睡,无论碰到谁,都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脸上总是挂著微笑。但是这孩子不正常,似乎从天才一下子变成了白痴。任何人的关心他都很诚恳很感恩的接受,但是就是,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脑子坏掉了。
柳哲几欲抓狂。当然他确实喜欢这孩子,也很关心这孩子,可是他自己也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出国,俩人基本上算是完了。论文被导师打回来,完全没戏。至於工作,他一学商科的,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求职什麽的,颇有点眼高手低的味道。这麽低谷的时候,哪里有心思管别人?可是不管还不行。看著黄佩华那个样子,柳哲还真有点害怕,真的,黄佩华整个看上去就是空空的,柳哲怕死了他出事情。
於是把黄佩华从寝室里接了出来跟他一起住在博士生的宿舍,同吃同住,上课,嘱咐著同学守著他,下课,无论去哪里,柳哲都把黄佩华带在了身边。
也因此碰到了冯副总冯立伟,当然当时他还不是副总,只是个副经理而已,却是出身自一个大家庭,家中也还算有权有势的。柳哲记得当时他带著黄佩华去冯立伟的公司应聘。他在里头面试,黄佩华在外头坐著等他。为了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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