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精要做大妖怪[出书版] 作者:尘夜
候扭伤了手腕,如今落了个毛病,下雨阴天便会疼,平日也不大灵活。」
古泰来问:「那么平日里到了这种时候,想必要好生以软物垫着?」
林复道:「本官家中常备着手枕,是以细河沙来充填的,垫着总会好些。」
古泰来说:「林大人的手枕可否容我看看?」
林复愈发觉得奇怪,但也赶紧吩咐方刑去他屋里取来。不一刻,古泰来就拿到那手枕,手枕大约半截手臂长短,内里充填细沙,外面缝着布,捏在手里软软的,轻轻一摁便是个印子。
古泰来问林大人:「林大人的手枕很新,莫非是才做的?」
林复愕然:「半月前无端掉过一个,这个确是新做的。」
古泰来看看周召吉,后者也早已了悟。
藏宝库钥匙的形便是印在这手枕上,拓下来的。
林复这么一想不由得大惊:「如此说来,那贼人莫非曾潜至本……本官身边?」
周召吉坏笑道:「何止,也许现在还在呢!」
林复被他这一说,吓得半死,瘫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姬小彩觉得这林大人着实胆小,不由得暗暗好笑,探头探脑地去看他,被古泰来用手指在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悻悻缩回头来。
古泰来说:「林大人不必过分担心,贫道以为那贼人既是靠这手枕才能拓下林大人手上钥匙的形状,那他的身分就容易识破了。」
林复问:「这怎么说?」
「一来知道林大人府里收了宝物的就那么几人,二来能靠近林大人身边伺机取得那手枕的人也不会多,不知林大人身边常年服侍的丫鬟小仆是哪几个,找来一问便知。」
林复恍然大悟,刚想对门口方刑出声吩咐,却赫然住了嘴,观其颜色便知已是对方刑起了疑心,因方刑也是当日知道宝珠入府一人。
林大人难得纡尊降贵说:「诸位请稍等。」到门外也不看方刑一眼,径自离开,过了一阵,带着两个丫鬟回来。两个丫鬟一个像是有些年纪了,另一个就年轻些,被带到几人面前,都有些害怕与疑惑。
古泰来只把面色一沉,年轻那个就吓得要哭出来了。姬小彩很想对那姑娘说,古泰来并不是什么坏人,总算还记得要忍着。
古泰来问:「你们俩是林大人身边的丫鬟?」
大一些的那个便上前福了一福道:「奴婢叫挽月,她叫小秋,都是林大人的贴身丫鬟,奴婢是林夫人的陪嫁丫鬟,小秋是五年前进的府。」
古泰来问:「半月前林大人丢了个手枕,你们可知道?」
挽月正要回答,古泰来却面色一沉,一拍桌子道:「小秋,你胆子不小啊,吃穿都靠林家,不知感恩,还敢偷盗林大人祖传宝物!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小秋早已害怕,如今被古泰来冷不丁一喝,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抽抽嗒嗒道:「奴……奴婢没有做过,奴婢不敢!奴婢压根不知道什么宝物……林……林大人林夫人都待奴婢很好,奴婢哪里敢……」
周召吉也在旁边帮腔道:「你也不用狡辩了,事情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能近林大人身边的只有你们俩,挽月跟了林夫人多年,自然忠心耿耿,所以只可能是……」
挽月愣了愣,上前一步道:「二位大人且听奴婢说一句,半月前我家大人确实丢了个手枕,但这手枕只是寻常之物,怎会与家传宝物有关!」
周召吉笑道:「你也不用帮她求情,那手枕里藏的一副绞丝龙凤金手镯,乃是先皇所赐,林家代代相传的宝物,也不知怎么叫她发现了,便动了邪想。」
小秋嘤嘤哭泣不绝:「奴婢真的不知道,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林复已知两人唱得什么把戏,也将面色一沉道:「小秋,枉本官平日待你亲厚,你竟做出这等事来!罢罢罢,如今也只能公事公办,少不得治个重罪了!」喝道,「来人,将小秋收押牢中。」
小秋听言,软倒在地上,哭哭蹄啼:「大人,真的不是小秋,真的不是!」
方刑听到传唤,推门进来,见着面前这一幕,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按捺下来,去拖抱着桌子脚不肯走的小秋。拉扯中,茶盏落在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挽月忽而大喝一声道:「不要抓她!」屋里x时安静下来,「不要抓她。」她说,低眉顺眼地跪下来,「启禀大人,手枕的事实不关小秋,是奴婢拿的。」
林复吃了一惊:「挽月,你何必帮小秋到这种地步?」
挽月低声却清晰道:「手枕是挽月拿的,但挽月真的不知手枕中藏着宝物,挽月……挽月只当那是个寻常手枕,有人花钱让挽月偷出手枕,又放回,跟着给林大人用过后再拿出就给挽月十两纹银,挽月只当一个小小手枕,应该不成问题,那几日又正好手头拮据,所以就……」
古泰来对林复说:「林大人看来没注意,手枕之前也曾失踪过,或许那贼人曾对手枕中充填物动了手脚,放入了软蜡之类易成形的东西,再拿予林大人使用。」又低下身子问:「是谁向你买这手枕?」
挽月似乎还有犹豫,林复气急败坏道:「到底是谁!你还不说!」说着,一巴掌就在挽月脸上,打得她一个趔趄身子都歪了歪。
古泰来微微皱眉:「挽月,你还要维护对方到什么时候?」
挽月咬牙道:「是……丁护院。」
林复「哎呀」一声,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心烦意乱间对方刑说,「把她们两个先带下去,挽月关到柴房里,留神不要让人瞧见了!」
方刑领了命,便带着两个丫鬟下去了。
林复拍桌道:「想不到竟然会是丁峰这狗奴才,枉本官平日待他不薄,他就这样回报本官!」
古泰来说:「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丁护院有偏门钥匙,又在林大人府上当差,只要能弄到藏宝库钥匙,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宝物偷盗出来,这也就能解释,那盗贼是如何逃脱之事。地上的脚印是丁护院故布的外贼乃至妖鬼闯入的假象,如果不被人识破也就没什么,若被人识破了,金先生窗栏下与宝库墙上的划痕便有了用处,可不巧的是,他并没算到,动手当晚金先生有事出门了。」
古泰来转而问金渲月:「记得金先生刚才说过,七月二十日晚你出门的时候,曾被丁护院的兄弟看到,也就是说,丁护院当时并不知道金先生离开林府?」
金渲月想了想道:「一路上出去确实没有遇见丁护院,因他当时还未当值,但也许有人说与他听也未必。」
周召吉笑道:「如今看来,怕是没人说给他听了。」
林复怒道:「本官这就传令将那内鬼抓起来押入牢中,好好地审他一审!」
古泰来道:「且慢!」
周召吉补充道:「我师兄的意思是东西还在丁峰手上,若就这样抓起来,恐怕打草惊蛇。」
林复恨恨道:「本官就不信严刑逼供下他不招!」
古泰来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此招风险太大,洞庭龙君与贫道曾约了三日为期,如今已是第三日了,明日午时再得不出个结论,他便要举全水族之力,水淹岳阳城!」
林复大惊失色:「这这,这如何是好!」
古泰来说:「林大人请放心,依贫道所见,那宝物想必还在大人府上!」
林复惊疑:「什……什么?道长的意思是,本官在这城中寻了数日竟是白寻,那宝物根本没有出过我府中?」
「正是。」古泰来走到窗前,看向后方的院落,「那『辟水』乃龙族至宝,带在身上隔着衣物都会光华璀璨,只有装在特殊的宝匣之中,方能掩盖其光彩……」
林复喃喃自语道:「确实如此,本官原想将那破楠木盒子换掉,但一旦放到其他盒中,宝珠的光辉便根本掩盖不了,所以还是留在原来的匣子中。那宝珠个头也不小,匣子有成人巴掌大,只是,要藏在怀中带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周召吉道:「这却是个巧合了。丁峰存意偷盗『辟水』时日已久,可他想必一直未曾拿捏准何时动手,也一直在想如何将自己撇清事外。七月二十日晚,骤雨忽至,丁峰灵机一动,下定决心动手,也是他未曾丧尽天良,虽设计陷害金先生,却也只为助自己脱身,能不走到这一步自是最好。这才有了有去无回脚印的设计,只为了营造出妖鬼偷盗的迹象,而为了让人尽快发现这一行足迹,也免显得自己失职,他故意贼喊抓贼,在布置完后,即刻请来了林大人。」
林复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当时宝珠就在丁峰身上?」
「也许在身上,也可能藏在其他地方。」周召吉道,「估计是藏起来了,带在身上太危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大人在发现宝物失盗后,应是将林府上下搜查了一遍,但凡出府还要搜身吧。」
林复已经只知道点头了。
古泰来说:「所以实物还在府中,但藏在哪里就只有丁峰知道了!刚才贫道在后院提到『辟水』来历的事情,想必丁护院也听到了,如今还请林大人放风出去,只说与他听,明日一早龙族便会水淹岳阳,此事事关重大,想必他会铤而走险,今晚动手将宝物取出。而你我便可埋伏府中,伺机抓贼!」
林复忙道:「是是是。」刚要喊人,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方刑可不可信?」
古泰来问:「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复说:「方刑也知道本官府中藏有宝物,且常出入府中请示案情处置。」
古泰来问:「七月二十日晚方大人也在林府?」
林复想了想道:「当晚出了事后,全府戒备,方刑因当夜衙门轮值,确实来过。」
古泰来道:「这也正常,方大人走的时候想必曾被搜过身吧。」
林复道:「搜过,未曾有什么发现。」
古泰来道:「这便是了,方大人若不可信,也不会请贫道师兄弟二人来帮忙了。」
林复应道:「道长说得是,本官这便吩咐下面安排去。」又看看金渲月,「金先生此事还请守口如瓶。」
金渲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大人说了两次,方才反应过来,应声好,还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林大人亦是忧心忡忡离去,看神色便知,依然并不相信方刑。
古泰来等林大人走了,也对金渲月一拱手道:「那么,贫道师兄弟二人这便不再叨扰金先生了。」带着姬小彩与周召吉离开了那间屋子。
走出屋子,姬小彩才敢开口说:「道长,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古泰来说:「哦,哪里怪了?」
姬小彩想了想说:「那叫挽月的招得太快。」
周召吉道:「那是因为我师兄诓她失盗的是御赐宝物,罪可致死,想那女子也还良心未泯,看不得别人枉死吧。」
姬小彩说:「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太巧合了。」
周召吉说:「哪里巧合了?」
姬小彩想不出来,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怪巧合的。」
古泰来说;「确实有些巧合了。」眼神颇有深意,转而却又道,「这么一折腾一天都过去了,去弄点吃的,准备抓贼!」
第五章 赊月饮酒白云边(五)
两人一鸡在林大人安排下,好吃好喝了一顿,到末了,饭堂里忽而刮起阴风飕飕,跟着蹿进几条鬼影。姬小彩记得在天水客栈门口见到古泰来时,他脚下蹿出的几条鬼影也是这样,似乎古泰来能役使冥界鬼卒,便猜此时可能有什么消息送来。果然,古泰来虚空里听了一会,丢下一句:「出去走走。」将姬小彩交给周召吉,便出门了。
姬小彩也想跟着去,却被周召吉一把抱在怀里,卡着脖子说:「哎呀呀,小菜鸡乖乖,哥哥陪你。」姬小彩噎得直翻白眼,等回过神来,古泰来已经走远了。
周召吉取了个梨子逗他说:「不要跟这么紧,师兄既然将你交给我,一定有他的打算。」
姬小彩有些闷闷不乐,想了又想,问:「周道长,你觉得道长喜不喜欢我?」
周召吉啃着梨子说:「都说了你是师兄的宝贝小山鸡了,不喜欢你这么护着你干嘛?」
姬小彩低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老觉得自己太没用,道长如果遇到很厉害的人,大概就不要我了……」
周召吉摸摸他的头:「我师兄喜欢谁又不是看谁最厉害决定的,照你这么说,他应该喜欢我们师父才对啊。」
姬小彩一想到古泰来上回提起那位空空子师父时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才变得开心些,随口问:「周道长,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姬小彩几乎被口水呛死:「你你你……你也有喜欢的人?不……不是道长吧?」
周召吉戳他的脑袋:「在你眼里就我师兄最好!」又笑笑,「也是,所有人都只觉得自己喜欢的那个是最好的,否则怎么会喜欢上呢?我看上那个,也有很多人说不懂事啊,心怀叵测之类。」
姬小彩目瞪口呆:「听起来像是坏人。」
周召吉笑笑:「是个傻瓜罢了。」
古泰来过了一阵才转回来,神情之中似乎颇有收获。姬小彩一看到他,便赶紧飞也似地蹦q过去,绕到脚边,好像蹭两下也好。古泰来蹲下来说句「上来」,姬小彩便赶紧爬到他怀里去,都觉得那里是个窝了。
周召吉问:「有结论了?」
古泰来说:「差不多,东西归位,还有,天井里少了块压晾衣架子的石头。」
周召吉笑道:「这可不水落石出了?」
但古泰来说:「还有点事说不通,偷盗是个巧合,献宝却很牵强,你觉得那蚌精大着胆子偷出『辟水』是为了什么,献给林复是为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
周召吉说:「不为财,便是为义、为情。」
古泰来坐下来,手指扣着桌面:「还是串不上。」
姬小彩在一旁听了会,心里更加矛盾,反反复复想了半天,小声道:「道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古泰来问他:「什么事?」
姬小彩原先觉得金渲月救过他一命,关于他的私事实在不该跟人乱嚼舌根,况且金先生也曾请求过他,如果说出来了便是坏了道义,但这时候倘若不说,便又似故意瞒骗古泰来,姬小彩拿不准这对追查「辟水」失踪之事是否有影响,挣扎了许久,终于觉得还是不应该继续瞒下去了,于是说:「其实我之前见过金先生。」
古泰来将眉毛一挑:「哦?」
「那日救了我又将我送回天水客栈的其实就是金先生。」姬小彩说,「金先生他……他不是人。」
古泰来盯着他:「你说金渲月不是人?」
姬小彩点头:「金先生不是人,他是柳洇风的亲哥哥,但是他不知为什么被人抽了龙筋,金先生让我不要说出去,所以我……」
古泰来脸上神色变了变:「柳洇风,金渲月,姓金……」他立起身来,「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最后一环终于扣上了。」
夜半三更,林府中一片漆黑,只有巡夜的值守三三两两,捉着灯笼,四处逡巡。丁峰穿过天井,到了偏门前,向左右看了看,方才掏出钥匙,打开那扇门。忽而,只听一声呼喝:「站住!」呼啦啦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人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火把迅速烧起来,照亮了半边天空,林府中一时人声喧腾,狗吠不止。
他远远向那围墙上的天幕看了一眼,确认了并无危险,方才「扑通」一声跳入霄河之中,未几便潜至水底。循着记忆,他很快摸到自己亲手投掷的重物,重物被绳子拴着,另一头连着个被捆住的盒子,绳两侧皆有铁爪,他用手摸一摸那盒子,揣入怀中,心满意足地踩水上浮。
他才自水里露出脸来,准备上岸,却听得冷冷声音:「方大人好兴致,夜游霄河啊!」
古泰来与周召吉提着灯笼,正在水边立着。方刑一时进退不得,浮在水中,想要偷偷伸手入怀将那盒子丢弃,古泰来拂尘丝只在空中一划,便将他怀中盒子捞了出来,牢牢抓在手中。
方刑苦笑一下,爬上岸来。
周召吉说:「方大人果然厉害,随便一句话都有目的。我倒没想到初入林府前,方大人特意提及霄河底有暗流,常溺死人一事也是个局,只为了不让人想起到湖底寻找失物。」
方刑顿了顿,才道:「我不明白你的话。」
古泰来说:「方大人不明白,如何这盒子会在你手里?」
方刑说:「我只是正好想到,贼人会否在偷盗宝物后趁便投久霄河,所以来找一下。」
古泰来说:「哦,这么说方大人不承认宝物是你偷拿的?」
方刑抿唇不语,片刻后回答:「是。」
古泰来问:「那么我且问你,听说当晚方大人前来林府查探的时候,浑身都是湿淋淋的,可当时雨早就停了,是怎么回事?」
方刑说:「因我之前在外巡视才会淋到雨,后来路过林府,见府内吵翻了天,便过来看看,所以未曾来得及换衣服。」
古泰来说:「那么方大人当晚应是子时后从外头进入林府内部?」
方刑道:「正是。」
周召吉道:「怎么那几个见过方大人的人,都说见到方大人的时候,大人好似已在府中了。」
「当时场面混乱,方某出入时,也许未被注意到。」
「丁峰一发现出事,便请人去请林大人,林大人当时下令,所有人严把门口,门口守着的两位兄弟也说未曾见到方大人,只是宝珠失窃一事太过离奇,又猜想方大人当时可能因公滞留府内,所以一直未曾提起。而当晚酉时初,也曾有人见到方大人从侧门入府,不知为了何事?」
方刑闭口不语,半晌笑道:「我无话可说。」
古泰来道:「其实只要查一下替你打造钥匙的铁匠,也能了解实情。你为何要盗窃宝物?」
方刑低声道:「小女得了重病,已快不行了,我听说这宝珠能活死人,所以……」
古泰来眉头微微一皱:「活死人?这是谁告诉你的?」
方刑待要说话,忽而一旁霄河腾起一股冲天水柱,水花四溅之下,从河底升起一群兵士,为首站着两人,一个玄衣铁甲的男子,另一个正是柳洇风。
柳洇风道:「将军,看来消息不假,那『辟水』便是被他们偷了!」又对古泰来道,「兀那贼人,还不快将我龙宫至宝交还与我洞庭水族!」身后一群兵士,张牙舞爪,杀气腾腾。
古泰来将那手中盒子扬了扬道:「哪里来什么贼人?」当着几人的面,将盒子打开道,「宝物在此,完璧归赵。」
一时但见霄河之上一片白光,盒中盛着玲珑剔透莹润光洁一粒宝珠,散发出阵阵仙气。
古泰来又说:「这位将军如何称呼,可是洞庭龙君下属?」
黑衣男子一跃而至岸边,抱拳道:「本将于延,请问这位道长如何得了我族宝物?」
古泰来说:「你们丢了东西,托我寻找,这不替你们找回来了?」
黑衣男子道:「我族宝物失窃至今,一直都是本将在四处搜寻,何时托过道长?」又打量了那盒子道,「这遮掩宝珠仙气的盒子又是从何而来,无怪乎本将一直未能寻得宝珠痕迹。」
古泰来说:「这你就要问柳洇风了。」
柳洇风似乎一时愣住,这晌方才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古泰来笑道:「怎么可能什么?怎么可能盒子里装的会是真的宝物?柳洇风,你从一开始就设了局要我替你背这口黑锅,怎么就不能想到我也会反过来寻到真的宝物?」
于廷看向柳洇风,目光中已有了怀疑:「柳王爷,请问这位道长说得可是真的?」
柳洇风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古泰来冷哼一声道:「从你初时来找我起。你编造的谎言中提到那蚌精与个人里应外合,偷盗宝物。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与蚌精勾结的是个人而不是妖?你自己也说你连对方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那是个人?」
古泰来又问:「蚌精为何要进献宝物于林府,图什么?功名富贵?对妖而言,这岂不是个笑话?唯一的可能,他进献宝物是为了情义,那么,这林府中又有谁是他值得为之效力的,或者说值得他跟随的人为之效力的?金渲月不是你兄长吗?这事难道不是与他有关吗?」
柳洇风咬牙切齿道:「没错,我偷盗『辟水』便是为了兄长,但此事他并不知情!我也不怕你们知道,我们兄弟因是半龙一族,自小便受洞庭龙族歧视,哥哥他更被人抽了龙筋,不仅化不成龙,且寿命不久。我早已想着要带他远离此地,只为了洞庭仙气对他身体有益才留了下来,可眼看他一日比一日身体差,我便动了偷盗『辟水』之心。也是上天帮我,竟叫我无意中得到可锁住『辟水』仙气的这个宝盒,想着『辟水』失盗后,龙宫上下必会全力搜寻,此时必要找个安全地方存放『辟水』,我便让蚌精假意献宝,送『辟水』入林府暂且收藏,等事态平息再偷拿出来,与兄长远走高飞。谁知林复竟要将『辟水』送入朝廷,天子为人间之龙,真要入了宫,我要取得宝物便不会那么容易,可巧让我知道方刑女儿重病,不久于人世,我便有意告诉他,这宝珠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效,叫他生了偷盗之心。」
古泰来道:「方刑果然中了你的计,千方百计偷出宝珠,可你知道,方刑只是个凡人,断没有勾结蚌精的能力。正巧我与小彩往岳州一带来,便特意在青野山让那蛇妖对方刑动手,又叫我们撞见,小彩心肠太软,救了方刑,跟着我二人顺理成章来了岳阳,你便找上门来,执意要我插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偷梁换柱后将宝珠失窃的罪名挂到我头上,是不是?」
「洇风!」不知何时,金渲月出得林府,也来到这河岸上,「古道长说的是不是真的?」
柳洇风没有回答,面上没有悔恨,只有功亏一篑的懊恼。
金渲月说:「你说寻得宝物替我治病,又说后日起要离开龙宫随我去个别的地方居住,就是因为你偷了『辟水』?洇风,回答我!」
柳洇风道:「哥,他说的是真的,洞庭龙族都不是好人,我们兄弟活得这么惨。」咬一咬牙道:「我这就将宝物抢回来,我们现在就走!」说着,五指变作尖锐龙爪,向古泰来抓去。古泰来向后几个起落,朗声道:「龙君还不现身!」
柳洇风冷笑道:「『辟水』一失,他忙着支撑洞庭结界尚且来不及,哪里有空来管这档事!」
于延拔出宝剑,迎战上来:「柳王爷,对不住了!」两人战在一块,但普通水族哪里及得上龙族,即便那只是条半龙。
忽而却听一声:「都住手。」声音不高,却若震耳洪钟,在几人面前,赫然出现一名银甲银发男子,身形高大,容颜端肃,浑身散发出强大仙气。柳洇风与于延等皆为之一震,被那仙气压得抬不起头来。
「古道长,叫你久候了,在下就是洞庭君龙吟。」
姬小彩左看右看:「咦?周道长呢?」
龙吟和蔼一笑道:「小菜鸡,我就是这几日你所见到的周召吉。」
第六章 赊月饮酒白云边(六)
对目瞪口呆的姬小彩笑了一笑,龙吟又遥遥望了金渲月一眼,最后定格在柳洇风面上的眼神却有些微的哀伤。
从初始的震惊到终于反应过来,柳洇风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他咬牙切齿问道:「龙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龙吟淡然道:「从你让庞玉偷珠开始。」
柳洇风闻言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好、好、好!」他连道三个好字,「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假装眼瞎耳聋,看别人被你耍着玩很有趣吗?我早该知道你们洞庭龙族都是一样卑鄙!」
于延在一旁听他侮辱主君,盛怒之下,挥剑斩击,宝剑划出银芒,却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阻止,架在半空。
「于延,你带水兵退回龙宫。」洞庭君龙吟吩咐道,「这是我王家私事。」
他语声不高,口气平和,王者威严加之一身迫人仙气却可将人轻易压制,于延纵然心有不忿,依然还是匆匆收兵入水,很快消失不见。跟着,龙吟只是伸手一指,一直呆立一旁的方刑便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柳洇风冷笑道:「怎么,你还怕你龙家的丑事被外人知晓?你洞庭龙族有脸做,难道就没脸认吗?」
龙吟叹然道:「当年确是先皇亏待于你兄长,我并不怕外人知道,之所以一直都没点穿你,也是希望能暗着帮你一把,但你不该拖其他人下水,篡改天命,陷害他人,洇风,你们兄弟情深是好事,但你做事未免太没有轻重。」
他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奇的是,对柳洇风偷盗宝珠之事不仅没有责怪,反有助其一臂之力的表态,并且显得对柳洇风看得极重。
姬小彩在古泰来怀里左右张望,脑子晕乎乎,却也想到之前还是周召吉样子的龙吟说过,他喜欢的那人不仅不懂事,还常被人说居心叵测,听起来与柳洇风竟有几分相似。
柳洇风却恼羞成怒:「不要做出一副仁爱大度的样子,你们父子一门全都一样,当初无缘无故抽我兄长龙筋,如今还想怎样!」
龙吟看向金渲月:「我已说了,当年之事确是我父王之错,如今他早已化骨,你真要追究的话,父债子偿,便来找我吧。」
柳洇风听了却愣了一愣,随后冷笑道:「是啊,父债子偿,你以为失了『辟水』,你能逃得过天庭责罚?到时候别说是洞庭龙君做不得,恐怕你一辈子都要被发配到穷山恶水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古泰来这时候却走上前去,将手中宝盒放至龙吟与金渲月之间的草坡上,且就放在柳洇风脚边不远,跟着退回来道:「宝珠物归原主,谁取谁舍是你们家务事,我与小彩不便参与。」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一声:「站住!」
回头看,是柳洇风忿忿道:「我今日夺宝离宫之事,怎能随意留下活口!」
姬小彩一听紧张起来,古泰来却不以为然道:「凭你的实力,还赢不了我!」
柳洇风道:「没有打过怎么知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金渲月这时候却开口:「洇风,这一颗并不是『辟水』。」
柳洇风猛然吃了一惊:「怎么不是『辟水』?这宝珠光华璀璨,通体散发洞庭仙气,可养水土,活死人,除了『辟水』还能是什么?」
金渲月面上看不出表情,只冷然道:「『辟水』若失,就算凭洞庭君仙体支撑也不会撑过数月,洞庭水域还未有变化,他现在又在你面前出现,更证实了这一颗不是『辟水』。」
柳洇风细一思考,似认为金渲月说得有理,不由更是恼怒,骂道:「姓龙的,你好诈!」
龙吟面色僵了一僵,开口竟似有些疲倦,沉声道:「这一颗虽不是『辟水』,却也能救你大哥性命。」
柳洇风冷笑道:「你真当我是傻子?世上除了『辟水』,还有什么神物能救我大哥一命!」
金渲月道:「龙丹。洇风,这一颗是千年龙仙的内丹,的确可以救我一命。」
柳洇风愕然转过头去:「大哥你说什么?什么龙丹?」
古泰来说:「泾河太子说得没错,这一颗便是千年龙丹,确能助他重新化龙。」
柳洇风混乱无比:「什么龙丹?化龙?什么泾河太子……哪里来的多的龙丹?」
古泰来道:「金渲月不是半龙,是龙。多年前,洞庭三公主远嫁泾河太子为妻,世人传言泾河太子残暴无道,龙女被迫放牧泾河滩,巧遇进京赶考的书生柳毅,泣血成书,托其带回故乡娘家,哭诉自己遭遇。柳毅传书至洞庭,洞庭君念及与泾河君多代姻缘,想要息事宁人,其王弟钱塘君却勃然大怒,领兵救出三公主,诛杀泾河太子,并成就三公主与柳氏一门数代姻缘,传为美谈。但是,仙妖二界传言当年泾河太子法力高强,钱塘君并不能敌,真正诛杀泾河太子的并非钱塘君,而是洞庭君本人施计而为,是以泾河太子死前怨气冲天,以己为咒,必要托生柳氏后代诛灭洞庭全族,一雪前仇!」
「为解泾河太子血咒,那位洞庭君想尽办法,但血咒太过毒辣,最终他散尽仙元,方才施得封咒于自己女儿身上,自此后,柳家每代必会产出一对双生子,其一为半龙,另一则为全龙,全龙即为承继泾河太子血咒者,但因洞庭君仙力,无不先天不足,并且活不过五百岁化成真龙。先代洞庭君抽我龙筋时,我已活过五百岁。」金渲月淡然道,仿佛所言所述皆是与己无关之事一般。
柳洇风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就算……就算哥是什么血咒继承者,凭什么什么错都没有,便要你承受这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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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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