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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君临城下[重生] 作者:扶风琉璃

    述之紧闭双眼,心里有些惴惴的,便凑到司马嵘耳侧低声道:“丞相昏迷不醒,太医那边却不开药方,连李大夫都吞吞吐吐的,这可如何是好?”

    丞相府的主人只有王述之一个,剩下的全部都是奴婢,如今多了司马嵘这么一个寄人篱下的,还颇受丞相看重,甚至私底下传他二人亲密无比,眼下丞相病倒了,王亭脑子里未及多想,首先将管事给忽略了,自然而然就将司马嵘当成可拿主意的半个主心骨。

    司马嵘神色笃定:“听太医的便是,太医不开药,便是暂时不必用药。”

    “可丞相……”王亭挠挠头,话未说完就让外面的脚步声打断。

    王阁越过屏风探了探脑袋,亦是满面焦急,压低嗓音道:“方才太子来过一趟,听闻丞相尚未醒来,想进来探望,不过被太医拦下,没耽搁多久便走了。”

    司马嵘问:“大臣们都走了?”

    “都走了。”

    “那便好,丞相需要静养歇息,谁来了都不见。”

    “丞相还晕着呢,想见也见不了啊!”王亭与王阁嘀嘀咕咕一番,满心忧虑地让司马嵘打发走了。

    内室重归寂静,王述之笑着睁开眼从榻上坐起,倾身朝司马嵘靠过来,抬手捏捏他的下颌,打趣道:“做起主来倒是得心应手啊!”

    司马嵘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站起身道:“既然丞相并无大碍,那属下先告退了。”

    “哎――”王述之迅速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拽回来,“丞相病了,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这丞相做得可是既苦闷又凄凉,你说是不是?”

    “属下拙手拙脚,不如去将亭台楼阁叫过来。”

    “不妥!做戏便要做得似模似样,若闹得整个丞相府都知道我在装晕,万一消息再传出去,那如何了得?”王述之笑吟吟看着他,“旁人来伺候,我得一直装晕,累得慌。”

    司马嵘无奈地轻叹一声,重新在榻旁坐下:“丞相说的是。”

    王述之心满意足:“枯躺着实无趣,晏清既会抚琴,不妨奏一首曲子给我听听。”

    司马嵘好气又好笑:“丞相昏迷不醒,属下却抚琴奏曲,这要传出去怕是更不得了。”

    “唉!罢了罢了。”王述之长叹一声,重新躺下去,“那我少晕两日,今夜便转醒罢。”

    司马嵘忍着笑,未置一词。

    丞相昏迷的消息火速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当夜不知有多少年轻女子夜不能寐,接着,丞相转醒的消息再次传出去,面露愁容的女子们又重展笑颜,不过一个昼夜的功夫,京城上空竟变天似的忽阴忽晴。

    翌日,丞相府门庭若市,大臣们如潮水般携着厚礼涌来,让司马嵘三言两语拦在了门外,大臣们退了,幕僚们又来了,幕僚们退了,太子又来了。

    司马嵘故技重施,拉住管事,面露痛苦:“肚子痛,我得去一趟茅房。”

    前脚太子被打发走,后脚四皇子紧跟而来,司马嵘刚在墙角露个面又急忙退回去,只听管事恭敬道:“四皇子见谅,丞相身子尚虚,不便见客,四皇子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由老奴代为通传。”

    眼下王述之正斜倚在榻上翻书,面色极佳,横看竖看都不像大病初醒之人,自然是谁都不见,四皇子也并未勉强,笑着说自己是来探望的,客套两句留下厚礼便离开了。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司马嵘走进内室:“丞相,都打发走了。”

    王述之满意点头,正准备拉着他说两句话,又听外面传来一道尖细高亢的嗓音:“圣旨到――”

    “唉……”王述之叹口气,抬手将帘子拉上,“这回是不见也得见了。”

    佟公公走进内室,见王述之装模作样地掀开帘子,正欲下榻相迎,急忙上前将他扶住:“皇上有交代,丞相大病初愈,切莫乱动,坐着接旨便可。”

    王述之感激得就差涕泪横流,忙谢了天恩。

    司马嵘瞧着他那做戏做得乐在其中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佟公公宣了旨意:丞相重病在身,皇上甚为关切,听闻丞相需要静养,为其身子骨着想,特允三个月的假,务必要养好了再回去处理政务。

    司马嵘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对于这个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临死前拿儿子挡刀的窝囊样,如今看来,这亲爹倒并不笨,而且还极为聪明。

    王述之笑容满面地接了旨,见佟公公又掏出一道圣旨,面露诧异。

    佟公公笑了笑,再宣第二道旨:听闻丞相不仅劳累成疾,还感染风寒,皇上甚是忧虑,遂命丞相府即刻修葺漏风的屋舍,不得有误。

    王述之心底大呼遗憾,面上却笑得恍如春暖花开,将圣旨接下后,低声问道:“皇上命我在家歇息,那尚书台……”

    佟公公亦是低声回话:“由戚大人暂代录尚书事。”

    王述之微挑眉梢,笑了笑,遂命管事将他领至一旁好生打点,待人都离开后才缓缓敛起笑意,冷着眉目将圣旨丢在一旁:“打的倒是好主意。”

    司马嵘捡起滚落在地的圣旨,替他放在案几上:“不过是暂代,既为暂代,便总有归还之时。丞相并无过错,这录尚书事的实权怎么都落不到旁人手中,待丞相三个月后回朝,皇上不交还也得交还。”

    王述之原本也并未担心,只不过心中略有些不快,转目见司马嵘泰然处之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晏清言之有理。”

    “更何况,大司马在荆州守着,皇上必会投鼠忌器。”司马嵘朝他看了一眼,“丞相当初阻拦大司马北伐,如今便派上用场了,属下甚是佩服。”

    王述之笑看着他:“你可知戚遂此人如何?”

    司马嵘毕竟不在朝中,说多了易招怀疑,便故作不知:“属下只听闻戚大人深得皇上器重。”

    “器重倒是不假,不过这戚遂最大的本事是溜须拍马。”王述之轻笑一声,“尚书台诸位大臣有半数以上唯我王氏马首是瞻,我不过在家将养三个月而已,那些老狐狸又怎会冒风险调转风向?戚遂再有能耐怕是也镇不住他们。”

    司马嵘点点头,垂眸思索片刻,问道:“那这三个月,丞相有何打算?”

    “皇上命我好生将养,我自然要好吃好喝地养着。”王述之笑眸一转,将他的手握住,“不如你陪我回一趟会稽,如何?”

    司马嵘抽了抽手,未抽得开,无奈道:“属下但凭吩咐。”

    王述之见他答应得爽快,心情愉悦地笑起来:“待明日将幕府一应事务交待妥当,我们便动身,路上寒凉,你多备些衣裳。”

    司马嵘见他手握得紧,又听他说这一番话,心中滋味难辨,应了一声,思绪转了转,又看着他道:“丞相虽未失实权,可毕竟让皇上钻了空子,虽说庾氏一党暂无法与王氏抗衡,可我们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实力愈来愈大。”

    王述之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如今在朝之人能拉拢的皆已拉拢,至于在野士族,上回已邀新亭文会,短期内不宜再有动静。”

    司马嵘笑了笑:“丞相怕是忘了一个人。”

    “嗯?”王述之挑眉,“谁?”

    “永康王。”

    王述之一愣,随即蹙起眉,摇了摇头:“永康王放浪形骸,每日醉生梦死,除了美酒便是佳人,我拉拢他怕是没什么好处。”

    司马嵘压低嗓音:“属下却觉得,永康王是装的。”

    王述之诧异地看着他:“你如何得知的?”

    永康王与当今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些消息外人不知,太后却是心中有数的,司马嵘记事早,记性也好,年幼时被太后抱在膝头,无意间听来的一些话至今都记得,比方说这永康王早年是有心争皇位的,争不过便开始装疯卖傻以求自保。

    司马嵘不便照实说,便再次将陆子修拖出来当借口:“属下曾陪陆公子前去赴宴,当时的确以为他放浪形骸,可后来属下不当心窥见他人后的模样,脸上并无半丝醉意,瞧着倒像是心机极深的。”

    王述之低着头蹙眉听完,又抬眼看他,笑意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跟着陆公子,倒是长了不少见识。永康县离会稽不远,倒是可以一访。”

    隔日,丞相府的马车便驶出了乌衣巷,马车两旁有扈从随行,马车四壁添了厚重的帷幔,王述之与司马嵘坐在里面对弈,不觉丝毫寒意。

    即将行至南门口时,忽听另一侧传来隆隆马蹄声,王述之掀帘看去,目光一顿,急忙喊停。

    司马嵘抬头:“出了何事?”

    王述之道:“可巧,碰到景王了。”

    景王便是大皇兄的封号,司马嵘惊得手中棋子差点掉落。

    王述之笑起来:“我都差点忘了宫中还有位二皇子,既然碰见了,该去拜见一番才是。”

    “啪嗒――”司马嵘手中的棋子再难捏稳,直直掉落在棋盘上。

    “嗯?”王述之侧眸朝他看过来。

    司马嵘迅速恢复从容:“丞相所言极是。”

    第二十三章

    “等等!”王述之见司马嵘转身欲下车,连忙将他拉住,拾起旁边的狐裘披在他身上,边替他系结边低声道,“外面冷,出去要多穿些,免得受寒。”

    司马嵘垂眼看着他硬朗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正想道一声谢,忽然让他指尖在颈上不经意划了一下,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卡住,深如幽潭的眼眸轻晃出一丝波纹,似有片刻失神,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

    王述之余光瞥见他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两下,抬眼朝他看去,轻轻笑了笑。

    二人出了马车,皆是轻裘缓带,司马嵘步履从容,扶着假意虚弱的王述之,朝前面的大队人马走去。

    司马善原本就生得高大,又骑在一匹壮硕的黑马上,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意味,因此早就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虽车身朴实无华,却因那马车两侧有护卫随行便多看了几眼,接着就见到司马嵘掀帘而出,大吃一惊,急忙翻身下马。

    王述之含笑走到近前,拱手见礼:“真是巧的很,下官见过景王殿下。”

    司马善笑呵呵抱拳还礼,目光在他与司马嵘之间转了一圈,心中略感怪异,见司马嵘冲自己使眼色,忙回过神:“丞相大病初愈,怎么不在府中好生歇息?这冒着严寒是要往何处去?”

    “下官近来无事,便打算回会稽休养一阵。”王述之笑眸一转,看向旁边的马车,见那马车的帘子遮得密密实实,便道,“听闻景王殿下携二皇子一道出宫,想必这马车内便是二皇子罢?”

    “啊……”司马善眨眨眼,“正是。”

    此刻马车内的元生正背靠软垫闭目休息,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睁开双眼,眉目鼻唇与外面的司马嵘一模一样,只不过脸颊与身子骨要瘦弱一些,肌肤透着几分病弱的苍白,且那两只黑眸不似司马嵘那样深,而像两道浅湾,水润中透着迷茫。

    王述之走至马车前,再次拱手行礼:“下官见过二皇子。”

    元生双手捏紧,想着应当开腔应一声,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一紧张反倒将自己呛住,俯身咳嗽起来。

    王述之听到熟悉的嗓音,下意识转头朝司马嵘看了一眼。

    司马嵘心中一跳,镇定地与他对视。

    王述之眉梢微动,眸中闪过难得一见的疑惑之色,又蹙了蹙眉,想不通自己回头做什么。

    司马善暗中抹了一把冷汗,急忙开口:“二弟身子弱,不宜见风,丞相的心意,本王代他领了。”

    王述之回过神,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关注那马车上的人,与他客套两句,便准备折身而返,才刚走两步,见后面又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返乡的陆府二公子,陆子修。

    司马嵘面色骤变:碰上黄道吉日了?这也太凑巧了罢!

    司马善双目圆睁,错愕之余急出一头的汗,忙冲司马嵘使了个眼色,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朗声笑道:“巧的很!巧的很呐!”

    王述之没料到司马善对陆子修竟如此热情,面露讶异,景王都上前相迎了,自己这个做丞相的自然不好留在原地摆谱,也跟着走过去。

    司马嵘脚步不动,既要盯紧马车,又要盯紧陆子修与王述之,恨不得自己多生一只眼珠子。

    陆子修步履翩翩,温润的目光落在司马嵘身上,半晌才移开,对迎过去的二人恭敬见礼:“下官陆子修见过景王、见过丞相。”

    马车内一声轻响,似是物件摔落的声音,随即窗口的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来。

    司马嵘眼角一紧,趁着那边三人寒暄的功夫,身形一动,迅速上前挡住。

    元生正激动不已,刚掀开帘子就让一道黑影挡在眼前,吓一大跳,抬眼一看司马嵘熟悉的侧脸,面露惊恐,眼眶瞬间撑大。

    司马嵘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同时侧眸冷冷扫了他一眼,见他意欲说话,急忙压低嗓音斥道:“闭嘴!”

    元生惊得打了个嗝,直直盯着他,见他沉幽幽的目光扫过来,似隐含戾气,捏着帘子一角的手不由攥紧,顿了顿,鼓起勇气再次张嘴,却让冷风灌得差点咳嗽,又让司马嵘携着寒意的目光盯得硬生生将咳嗽给憋住。

    司马嵘余光瞥着那边三人,沉声道:“给我老实在里面待着,陆子修的命可捏在你手中。”

    元生惊得手一颤,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想要探头看陆子修一眼,却让他给挡住了,手足无措间,只好冲他点点头,虽心中有许多问题要问,可面对司马嵘不善的神色,踌躇半晌终究没敢开口。

    司马嵘目光往他腿上扫了一圈,又看着他,眼神意味深远。

    元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想着自己如今这模样,顿显落寞,眼眸黯淡下来,小声道:“我不露面,就看一眼,可好?”

    司马嵘抿紧唇,并未作答,也不再看他。

    元生感觉他移开目光,肩头一松,身上千斤重的压力顿时消减,又见他背过身去,便壮着胆子探头准备偷窥一番。

    司马嵘似背后生了眼睛:“你再乱动试试。”

    元生动作顿住,抬眼盯着他的后背,原本熟悉的身子,因为换了灵魂,变得陌生无比。

    那边三人寒暄了几句,王述之回头朝司马嵘看了一眼,以为他是躲着陆子修才未跟过去,并未起疑。

    陆子修有意上前与司马嵘说两句话,见他站在马车旁,便问:“不知马车内是何人?”

    司马善眼角微跳,笑道:“本王二弟。”

    “原来是二皇子,下官失礼。”陆子修说着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司马善抢在他前面,抓着元生的手往里塞,同时一把扯下帘子将他遮住,边角掖掖紧,关切道:“二弟,当心受凉,别吹风。”又转头对陆子修道,“陆大人不必多礼。”

    王述之蹙眉看着手忙脚乱的司马善,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元生此时已经彻底蒙了,又有些不甘心,眼眶一热,将司马嵘的警告抛在脑后,张了张嘴,鼓起勇气:“二公……”

    “二公子!”司马嵘急忙出声,将元生那微弱的声音盖住,情急之下拽住陆子修的胳膊,硬着头皮在王述之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往路旁走去,站定后迅速将手松开。

    陆子修面露欣喜,笑看着他:“元生,你要说什么?”

    司马嵘暗中叫苦,思绪转得再快也想不出自己对陆子修能说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道:“天寒地冻,二公子路上当心身子。”

    陆子修心中一暖,直直看着他:“你也是。”

    这边二人看似情意绵绵,那边王述之微微眯着眼,眸光中已经明显添了不悦。

    司马善却管不了那么多,匆忙道别,急急带着一众人马行出城门,又回头望一眼,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元生只能掀开后面的帘子,看着陆子修的身影愈来愈远,眼底浮起一层雾气,正难过时,听见司马善跳上马车钻进来,急忙放下帘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司马善冲他呵呵一笑:“方才我二弟吓着你了?”

    元生眨眨眼未吱声,算是默认。

    “他一贯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元生对他倒是不怎么畏惧,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他说什么了?”

    “他说……二公子性命在我手中……”

    司马善一愣,摇头而笑:“虽是吓唬你,可你要真不听话,那就极有可能成真了。你且忍耐些时日,这次我带你出去医治,并非借口,那神医的消息还是二弟告知我的。”

    元生双目一亮。

    “你也不希望如此与陆公子相见罢?”

    元生垂眸沉默片刻,点点头。

    司马善见他这模样,顿时双目生光,那股包打听的精神气又冒出来:“看来,你与陆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呐。”

    元生眸色复杂,抿紧唇,再不开口。

    司马善也并未在意,想着二弟与自己一人施棍棒,一人给枣子,算是将这元生给安稳住了,不由大为高兴,心情畅快地回去跃上自己的马。

    后面城门内,司马嵘却畅快不起来,耳听陆子修说同路,王述之又大方地邀请他一道南行,不由在心中连声长叹。

    出了城门,路便没那么平缓了,马车略微颠簸,棋子稳不住,司马嵘便将棋盘收起,刚收拾完毕转身,就让王述之抓住手腕,一抬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从容道:“丞相有何吩咐?”

    王述之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笑意未达眼底,只轻勾唇角,低声道:“方才与陆子修叙旧了?”

    “属下是与他道别的。”司马嵘说完一愣,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

    王述之轻笑一声:“我们与他顺路,你在城门口便道别,怕是有些早。”

    司马嵘看了他一眼:“属下一时忘了。”

    王述之见他神色淡然,心口忽地被揪了一下,不由微微蹙眉,便抓着他的手再不松开,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歇息。

    第二十四章

    夜阑人静,车队来不及赶赴镇上投宿,只能在半路歇息,王述之邀陆子修入马车清谈,命司马嵘在旁斟茶倒酒,司马嵘拒绝不得,被迫旁听到深夜,昏昏欲睡。

    陆子修瞧着心疼不已:“元生……”

    “左梧兄可是记性差了?”王述之面含笑意,手中沉香如意轻轻一转,在司马嵘额头无声叩了一记,“如今已没有元生,只有王晏清。”

    司马嵘让他敲醒,眯瞪片刻,下意识抬眼看他:“丞相有何吩咐?”

    陆子修见他与王述之目光直直相接,不由心中攥紧,改口道:“晏清,你若是累了,不妨去后面的马车内歇息。”

    司马嵘倒是不觉得累,只不过这二人你辩我驳谈得尽兴,在他耳中听来却十分无趣,枯坐久了不免有些困意,想着这次出门只有一辆马车,后面那辆是陆子修的,忙振作精神回道:“多谢陆公子,我现下已无困意了。”

    王述之听他拒绝得干净利落,眼中透出明显的愉悦,摇头而叹:“又听睡了,看来我与左梧兄的清谈甚是无趣啊。”

    司马嵘应道:“丞相与陆公子皆高雅之士,玄言味永,属下才疏学浅,不能窥其一二。”

    “唔,既如此,枯坐无趣。”王述之如意指向一旁的案几,“你作一幅画如何?难得我与左梧兄如此投机,不妨作一幅秉烛夜谈图。”

    司马嵘听得一愣,心中立刻敲起了鼓,却不好开口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研墨,最后提起笔来,觉得笔端似坠着千斤重石,不由抬眼朝陆子修看过去。

    陆子修似乎时刻关注着他,几乎同时转目回视,面上的笑容携着暖意,本该驱除严寒,却生生让心虚的司马嵘出了些冷汗。

    发觉王述之也朝自己看过来,司马嵘忙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心无旁骛地开始作画。

    马车内两盏烛台,将三人的身影重重叠叠映在四壁上,车内言笑晏晏,车外则万籁俱寂。

    夜色渐浓,司马嵘一幅画作完,交到王述之的手中。

    王述之垂眸端详,大加赞赏,笑容满面地挥笔题字,最后笔锋一收,将画提起来吹了吹,倾身送到陆子修的面前,笑道:“难得如此尽兴,这幅画便赠予左梧兄以作留念。”

    陆子修见他如此慷慨地为元生题字,心中早已起了波澜,想到如今元生颇受重用,不免疑云丛生,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双手接过,笑言道:“丞相一字千金,下官今日可是得了大便宜。”说着低头看画,面色骤然一变。

    司马嵘暗中捏了把冷汗,心想:为今之计,你说什么我都不承认便是了。

    王述之面露诧异:“左梧兄怎么了?”

    “呃……”陆子修抬眼,探究的目光落在司马嵘的脸上,见他神色镇定,忙恢复笑容,“下官略有些吃惊罢了,想不到短短数月不见,晏清的画艺已精进至此,倒不算辜负丞相的题字。”

    王述之听得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晏清在你身边那么久,竟遭你小瞧,岂不委屈?”

    “丞相说笑,下官倒并未小瞧晏清,只是见这副画的着墨之法与以往大不相同,有些吃惊罢了。”陆子修抬眼看向司马嵘,眸光有些深邃,“晏清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作画,画的是什么?”

    司马嵘脑中一嗡,忙镇定神色,应道:“那么久了,不提也罢,说出来叫丞相笑话。”

    陆子修见他不答,自顾自笑道:“我教你画池塘中一只白鹅,你执笔便抖,抖了不少墨下来,白鹅硬生生涂成灰鸭,不记得了?”

    司马嵘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含糊地笑了笑,心中盼着王述之赶紧下逐客令。

    王述之却是一声未吭,只含笑看着他们二人,指尖在如意柄上不轻不重地叩击。

    陆子修眸光微闪,瞳孔深处的暖意褪去几分,笑着将画作卷起,拱手道:“夜已深,下官就不扰丞相清净了。”

    王述之忙直起身,抬手回礼。

    陆子修下了马车,站在夜色中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又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再次打开手中的画挑灯细看,蹙着眉峰沉思良久。

    接下来几日,司马嵘如履薄冰。

    陆子修一如既往地温和浅笑,对他也甚为关切,却时不时说两句让他难以应对的话,而王述之则一派悠然,虽未说什么,可眸中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好在司马嵘一向波澜不惊,虽对王述之这个始作俑者恨得牙痒,面上却与平日并无二致,一直捱到两路人马在岔路口互相道别,才堪堪松了口气。

    王述之执起司马嵘冰凉的双手,一边轻搓一边打量他神色,见他冷肃着一张脸,双眸却有些闪躲,忍不住轻笑出声,待搓出些暖意后,低声道:“外面冷,上车罢。”

    司马嵘让他拉上车,两侧护卫纷纷侧目。

    王述之拂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口道:“晏清,你往日陪在陆子修身边,可曾见到他与京中权贵结交?”

    司马嵘不知他这疑问从何而来,虽心中拿不准,语气却十分笃定:“陆公子结交的多为文人名士,并未与京中权贵来往过。”

    “哦?”王述之蹙眉,“那在此之前,他与景王可相熟?”

    司马嵘听他提起皇兄,心中微微有些亮敞,忙道:“不熟。”

    王述之浅酌一口酒,沉吟道:“这就怪了,我瞧着景王对他极为热络,倒像是早就相识的。”

    司马嵘虽知他心思深沉,却没料到皇兄情急之下的一次应变就叫他起了疑心,想到这一路上陆子修对自己的试探,也不知他对自己究竟有了哪些猜测,抿抿唇,答道:“听闻景王为人豪爽,或许是当初新亭文会上,陆公子投了他的缘,他便将其视为可结交的好友。”

    “唔,如此倒也说得过去。”王述之点点头,抬眼看着他,笑起来,“不过,你连头一次作的画都不记得了,会不会漏记些别的什么?”

    司马嵘无奈:“作画一事,属下记得,只不过说出来丢人,便没有答话。”

    “你记岔了罢,方才道别时,我又特意问过陆子修,他说你头一回画的不是鹅,而是一对鸳鸯。”

    “……”司马嵘嘴角一抽,觉得他这谎话编得也太离谱了,“我画鸳鸯做什么?”

    “哈哈哈哈!”王述之大笑,捏着他下颌将他脸抬起来,“你紧张什么?我不过开个玩笑。”

    司马嵘:“……”

    王述之笑眸渐深,拇指沿着他下颌的轮廓细细摩挲,目光落在他唇上。

    司马嵘后背蓦地有些僵硬,心中顿起惊涛骇浪,如同置身即将倾覆的扁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王述之噙着浓浓的笑意,又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触碰他额角鬓发,带着几分灼热轻抚,掌心缓缓朝他脸上贴过去。

    司马嵘僵硬的后脊忽地起了些燥意,目光与他相触,落进他意味分明的眸子里,不由失了神。

    “我倒是希望,你将陆府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王述之嗓音低沉,与平日金石相击的清朗之声完全不同,透着微哑,丝丝缕缕钻入耳中,渗进心口,似生了藤蔓,能将人神魂牢牢勾缠住。

    司马嵘幽沉的目光避无可避,喉咙逐渐发紧,眼看着他的眉眼愈靠愈近,脸上让他触碰之处随之灼热起来,双手在身侧攥紧,气息有些不稳,最后狠狠一咬牙,猛地偏头避开。

    王述之猝不及防,双唇贴着他脸侧轻扫而过,若即若离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愣。

    司马嵘面色沉凝,眸底却透着几分凌乱,耳根处浅浅的绯色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

    王述之与他贴得极近,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一番,手重新捏住他的下颌,迫他扭过脸来,笑看着他。

    二人呼吸交缠在一处,司马嵘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微微后仰,与他拉开距离。

    王述之倾身跟过去,轻声耳语:“别躲。”

    灼热的气息拂在唇上,司马嵘心底一颤,在他即将触碰的瞬间抬手将他推开:“丞相请自重。”

    王述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笑意不减:“你在顾虑什么?”

    “属下不明白丞相的意思,只知丞相靠得太近,十分不妥。”

    王述之沉声一笑:“装糊涂倒是拿手,你能明白陆子修的情意,难道不明白我的?这可是在拒绝我?”

    司马嵘张了张嘴,一个“是”字卡在喉咙口,生生吐不出来,最后抿紧唇,面色肃然,只当默认。

    王述之等了多久,司马嵘便沉默多久,一片寂静中,只听到马蹄与轱辘声。

    二人僵持良久,最终让空中一道鸟鸣声打破,王述之眸色黯然,唇边依然噙着浅笑,握住他撑在自己胸口的手:“不说话,我便当你没有拒绝。”

    司马嵘:“……”

    第二十五章

    王述之将司马嵘的手握紧,眼底笑意渐浓,嗓音低沉道:“又不说话了,这是不否认的意思?看来真的不打算拒绝我。”说着唇角一勾,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揽在他颈后,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拉。

    二人的唇差点碰在一处,司马嵘眼底微颤,急忙抬起另一只手将他撑开,同时撇头看向一旁,冷冷道:“丞相误会属下的意思了。”

    “误会?”王述之松开他后颈,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将他两只手都抓住,意味深长地捏了捏,抬眼笑道,“你占我便宜占得舍不得撤手,我不该误会么?”

    司马嵘没料到他的脸皮竟厚至如此程度,转回目光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见他那两只笑眸中透着十足的笃定,忽地有些狼狈,连忙抽手。

    王述之力道收紧,直直看着他。

    司马嵘抽了半晌未抽开,干脆双手往前一推。

    王述之始料未及,竟让他推得后背紧贴在车厢壁上,又见他反过来贴近自己,愣了一下,眸色骤然幽邃深沉下来,随即便松了他的手,准备将他腰背揽住。

    司马嵘趁机迅速后退,让他双臂一空,见他愕然怔愣,不由面上微露窘色,立刻转身狼狈地掀帘而出:“停车。”

    车夫不明所以,连忙拉住缰绳。

    王述之回过神,拍了拍额头闷笑起来,见司马嵘即将跳下车,忙掀了帘子一把将他拖回来,顺便对车夫摆摆手,含笑道:“继续赶路。”

    车夫一头雾水,老老实实点头。

    两侧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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