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灵师 作者:长夜孤灯

    物相互碰撞的叮咛声，沉重的喘息声。

    最后，敲门声将穆天一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叫醒，他走到门边，撩开蓝色窗帘的一角，从门上的玻璃窗朝外看――门外没有站着任何人。

    回头看了看仍旧在安睡中的穆珏，他才放心地打开门，顿时一股血腥味夹杂着尸体的腐臭味扑鼻而来。走廊上阴暗寂静得如同停尸房，向右望去，有个护士贴着墙低头走得急促，单薄的护士服以及弓起的背部，让她显得有些瘦骨嶙峋。

    穆天一问道：“护士小姐，刚才是你敲的门？”

    突然的人声惊得护士身子一抽，尖叫了一声，手中的托盘摔到地上，用过的针头散了一地。她没回应穆天一，头也不敢回，赶忙蹲下三两下收拾好，颤抖着抱着托盘跑走。

    穆天一再次确定，这个医院暗藏玄机，有恶灵盯上了这里，也许是被医疗事故害死的，这在医院很常见。他没有精力深究，还是等明天告诉莫灵让他去查查吧。

    他退回病房，关上门拉上帘子，将一道灵符贴在门内，这样就不怕半夜被骚扰了，至于外面发生什么，他暂时不想去管，只要儿子安全就好。

    穆天一转身，却见穆珏正背对着他蹲在墙角，身子不安分地蠕动着。

    “宝宝！你下床做什么！”穆天一生气地喊，朝着儿子　走过去，却在靠近他的一刹那，感受到极为强烈的怨气，而且不是来自一个恶灵，而是混合了好几个，甚至更多。

    他停下脚步，听见穆珏发生“呃……呃……”的呻/吟，然后慢慢转过身。

    穆珏的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右胸腔，在已经被掏空的胸腔内反复抓挠，鲜血夹杂着糜烂的肉块顺着胸部往下流，他满嘴血地问：“爸……我的心脏哪儿去了……”

    “穆珏！”

    穆天一大喊一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等视觉再次恢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旧倚在床头，穆珏安静得躺着呼吸平稳。

    原来是做了个梦。

    他一向警觉性高，这种梦境与现实分不清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记得自己贴了张护身符在门上，现在却发现没有，于是起身走过去重新贴上。看看时间，凌晨2点。

    他坐回椅子上，打起精神守着儿子，今晚不能睡觉了，他要一直保持清醒静待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邪恶了。。。大家无视它吧r(st)q

    65、夜勤病栋（一）

    清晨，天还不是太亮。莫灵趴在陆昀身上睡得像只壁虎，陆昀先醒了，拿手机看看时间，6点半。

    昨天下班后，他就去帮莫灵驱鬼了，两个人强强联手，在晚上10点解决了任务。接着就去莫灵家里过夜，发现穆珏竟然没有回家，听莫灵说以前师傅都会在星期天晚上把儿子送回来，估计这次有点舍不得或者做了什么激烈的事情下不了床什么的……

    “莫灵，下来了，别压着我，我要起床了。”陆昀推了推身上的人，“喂，我要准备上班……莫小受，小受受……”

    莫灵扭动了几下，抱着身下的紧贴肌肤磨蹭，懒懒道：“这么早，恩……你又晨/勃了，来一发不？”

    “来嘛，还有点时间。”陆昀说着就把手伸进莫灵的内裤，正要深入探索之时，电话响了。

    莫灵的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见陆昀一大清早就板着张脸，讲电话的声音也有点严肃，便恶作剧地挑逗陆昀的昂扬之物，好让他在电话里忍不住现形。

    陆昀一把擒住莫灵的魔爪，皱眉道：“恩，师傅你别担心，穆珏的视力一直都是超越常人，现在这样也许只是暂时的。好……他在我旁边，你要跟他讲吗？恩……我知道了，叫他先过来，我下了班也赶过去。就这样吧，师傅保重。”

    “怎么了？”莫灵翻身坐起来问。

    陆昀显得很焦虑，叹气道：“唉，师傅打来的，穆珏生病了，眼睛看不见。听情况，好像很严重，现在住院呢。”

    莫灵赶紧穿衣服，又问：“我现在马上赶过去，你呢？”

    陆昀道：“我要去警局，你先照顾好他们，师傅说那医院有问题，他无暇顾及了，你去好好看看。”

    两人都穿好衣服，莫灵翻身下床，被陆昀从侧面抱住。

    陆昀抱着他深深吻了一口，道：“记住，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等我晚上过来，我们一起商议。”

    “看情况吧。”莫灵翻身下床。

    莫灵匆匆赶到医院，还不到八点，不过早晨清新的空气在这里却完全没有体现出来。刚走进住院部大厅就闻到很重的消毒水味道，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面带疲倦，一大早就来排号看病的人不耐烦地吵闹，没有床位的病人在过道上坐着输液，病房里不时传来患者压抑难忍的痛苦呻/吟，统统这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萎靡的低气压下。

    莫灵走进电梯，里面有两个护士还有一张活动担架，上面躺着人，用白布盖着全身，只露出了几撮头发。白布下的身体没有起伏，悄无声息，散发着血腥味。

    “这人什么病？”莫灵问。

    其中一个护士瞥了莫灵一眼，伸手把白布盖严实，道：“没看见吗，死了。”

    莫灵听出了她话语中对死者的轻视，没有再问。电梯到了穆珏所在楼层，他跨出去，回头朝担架看了一眼，那“死者”的一只手从白布下伸出半截，露出乌黑的指甲，而后又缩了回去。

    莫灵现在没时间管这些，朝病房走去。

    打开门走进去的一刹那，莫灵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生命即将流逝的感觉，那么脆弱而渺小。穆珏靠着一个枕头坐在床上，用他那双曾经看透了无数邪灵的洞穿一切的漂亮眼睛望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眼里空无一物。

    整间病房里，莫灵只感觉到了穆天一的灵力，而穆珏似乎已经退化为普通人，不，比健康的普通人要差很多。

    穆珏朝着莫灵的方向伸出手，微笑着说：“二师兄，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来了就好了，爸爸可以休息一会儿。”

    莫灵走过去跟他拥抱，揉了揉他的脸蛋说：“耳朵挺尖的。我走得急，没带什么东西来看你，想要什么吗？”

    穆珏道：“英语词典！算了……我看不见。今天感觉还不错，至少有力气说话了。二师兄，你帮我看看爸爸，他好不好？”

    莫灵看着穆天一，在他脸上看不到往昔的温柔和沉着，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忧虑，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皱纹似的，老了一大截。

    穆天一对莫灵摆摆手。莫灵语气轻松地说：“哎，帅着呢，老帅哥一枚，宝刀未老，魅力十足。小穆珏，你要乖乖听话，打针吃药，等你好了，会突然发现你爸变得比以前更帅了！”

    穆珏吃吃得笑，笑了几声，突然埋头咳嗽起来，捂着嘴和鼻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穆天一抱着他轻轻拍着背，伸手去拿床头的卫生纸，莫灵抽了几张递到他手里。

    穆珏咳了一会儿消停下来，白色惨白，再也笑不出来了。穆天一小心地移开穆珏的手，鼻子里流了点血出来，手心上也粘了一些。

    “爸，我又流鼻血了吗？”穆珏问。

    穆天一帮他擦干净，笑道：“没有，别乱想，是鼻涕。不信你问莫灵。”

    莫灵哈哈大笑两声：“这么大了，还是鼻涕虫，鄙视你。”

    穆珏吞着口水，喉咙里有血的味道，他强迫自己笑了两声，配合他们演戏。

    这时候，有个医生走了进来。大概40岁上下，面容和善，典型的医学专家长相，保持着非常标准的职业形象，看起来还算可靠。

    穆天一认出了这个人，在大厅里专家栏上有照片，下面写着“脑科主任医师，副院长”，他马上站了起来，朝医生伸出一只手。那医生也上前两步跟他握了个手，说：“您好，穆先生，我是您儿子的主治医生，我姓林。　不好意思，昨天有事在身没当班。核磁共振结果已经出来了……”

    “林医生，我们去外面说。”穆天一马上对他使了个眼色，让莫灵暂时看着穆珏，自己和林医生走出去。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穆天一道：“情况很不乐观是不是？其实我都能想象到的，只是不希望让穆珏知道实情。”

    林医生深表同情地叹了口气，说：“他脑部有颗肿瘤，压迫着神经，还有些积水。但是……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从他现在种种表现来看，这颗肿瘤很有可能是恶性的，听护士说他开始流鼻血了？还有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不太乐观，恐怕……不过，一切还要进一步检查，医院会竭尽所能。”

    穆天一听这林医生的语气还算比较负责，至少充满了对病人的关心，人显得也比较稳重，这对穆珏的治疗有很大的好处。不过，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穆珏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一点，穆天一有绝对的自信和决心。

    他对医生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弃治疗，钱方面不是问题。”

    “呵呵，不是钱的问题。”林医生摇了摇头，表情有些难以捉摸，“总之，先做个活检吧。就算是阴性的，也得做开颅手术。不过……肿瘤的位置不太好，手术有风险，但必须做。”

    “有多大的把握？”穆天一问道。

    林医生沉声道：“这个……不能确定。”

    穆天一没再说话，点点头。两个人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走回病房。

    莫灵正在给穆珏讲大师兄小时候的丑事，穆珏被他逗得笑起来，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朝前方伸出手。

    穆天一走过去坐在床沿，牵着穆珏的手，告诉他：“刚才林医生已经给我讲了，没大的问题，很快就会好的。所以，宝宝要坚强，要配合检查跟治疗，知道吗？”

    穆珏似信非信，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

    林医生笑道：“小朋友，你看你长得这么标致，白白净净的，一定是被宠坏的小皇帝。以前肯定没吃过苦也没怎么生病吧，所以现在一点小病小痛才会这么难受。”

    说着，他朝着穆珏走近。

    穆珏闻到陌生的味道，下意识地捏紧穆天一的手，身子蜷起来，朝后面缩了缩。

    穆天一安抚道：“别怕，林医生给你检查，爸爸在呢。”

    林医生微笑着，摸摸穆珏的头发，轻轻掰着他的眼皮检查眼睛，接着又用手在后脑勺上来回抚摸，在肿起来的位置轻柔按压，拨开头发观察患处表皮，柔声道：“别怕，小朋友，只是看看你的情况。”

    头部检查完毕后，他又拿出听诊器，双手在穆珏的胸部抚摸，试图解开他的病服扣子。穆珏非常　抗拒，一巴掌掀开这双手。

    “对不起，他性格很内向，不是很能接受陌生人的身体接触。”穆天一有些抱歉地看着林医生，然后抱着穆珏哄道：“乖，爸爸来，不要动。”

    林医生保持着一种职业笑容，道：“没关系，小孩子都是这样。”

    穆天一解开了病服的下面两颗扣子，把衣服朝上撩起，里面穿着睡衣。

    林医生隔着睡衣给穆珏检查，他戴着听诊器，目光从穆珏的脸上一路向下，从脖子、胸部、腹部直到大腿。收起听诊器后，又在穆珏的小腹和腰侧按了按，才终于检查完毕。

    “恩，没有什么其他关联性问题。穆先生，还是按照刚才说的那样，早做检查。我会安排护士关注这边，有情况随时找我，办公室在五楼。”林医生直起身，跟穆天一握了握手，笑着离开。

    听到关门声后，穆珏拍了拍衣服，不舒服地抖抖被子，道：“爸爸，我不喜欢他碰我。”

    穆天一把枕头放下去，让穆珏躺着，说：“林医生也是负责，不检查怎么能发现问题呢。休息一下，下午还有其他检查。”

    穆珏不吭声，眼睛闭着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一直安静的莫灵终于忍不住说：“什么乱起八糟的检查！欺负穆珏看不见，师傅你又关心则乱，只有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姓林的有问题，没别的脑科医生了吗？我看换一个好些。”

    穆天一不悦道：“林医生是副院长，脑科权威。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别乱讲话，穆珏现在需要配合治疗。”

    莫灵激动地说：“什么问题！穆珏也感觉到了不是吗！我不相信以师傅你的警觉性，会没看见那个林医生的眼神，还有他那种检查的方式，分明就，分明就……”分明就是带着一种欲/望，莫灵没敢往下说，但他旁观者清，他看出了林医生眼里的渴望，但又不是色/情的意味，是另外一种说不清的占有欲。

    “别说了！”穆天一吼道：“我是没看见！我现在除了看着穆珏，其他的我还能看进去什么！”

    “爸……”穆珏扯了扯穆天一的衣角，“你们不要吵了。”

    穆天一捏着穆珏的手亲了亲，放进被子里盖好，说：“我跟你二师兄有话要说，你自己先睡会儿，我们就站在门口说话，你有需要就大声叫我，知道吗？”

    穆珏恩了一声。

    随后，莫灵跟着穆天一走出去，关上门，站在门口。

    莫灵道：“师傅，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我知道你压力大，但是如果连你都垮了，穆珏怎么办？”

    穆天一神情沮丧道：“我真的快垮了，穆珏小时候很可怜，这些年跟着我虽然不算享受人生，好歹也没吃过苦。你知道，我爱他……”

    穆天一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你知道的，我有多爱他……现在他要死了……”

    “等等，”莫灵愕然，“师傅，最终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你怎么能做这个定论。”

    穆天一垂头丧气地说：“别自欺欺人了，你也感觉到了吧，其实穆珏自己也知道。我只是……我想，还有一线希望吧，林医生是脑科专家，也许做个手术能出现奇迹。呵呵……我真是不死心。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即使到最后一步，我仍然有办法救活穆珏。”

    莫灵问：“什么办法？”

    穆天一看着他，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咽了下去，转换了话题：“这个医院到了晚上变得很诡异，我还见到过一个死状恐怖的鬼魂，我抽不出身来，只有叫你和陆昀过来看看，如果能除掉隐藏在这里的恶灵，也算是给穆珏积福吧。”

    “好吧，师傅，交给我。”莫灵道：“陆昀要晚上才过来，反正白天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我先到处逛逛，找找线索。”

    穆天一拍拍莫灵的肩膀：“去吧，我要进去守着穆珏了。有情况告诉我，不要冲动。我这一生有两件幸运的事，一是收养了穆珏，二是收了你们两个好徒弟。有你们在，我很放心，即使以后……好了，我进去了，你小心点。”

    莫灵转身朝楼梯走去，穆天一看着他背影，表情有些苦涩，推门而入的时候，又立即换了副轻松的笑容，虽然他知道，穆珏看不见他是哭是笑。

    66、夜勤病栋（二）

    莫灵想着那个林医生看穆珏的眼神，心里膈应得很，那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表面上都衣冠楚楚伪装得成熟稳重，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嗜好。脑科专家……应该先把他自己的脑子治治吧！

    莫灵一肚子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五楼，看到前面挂着个“副院长办公室”的牌子。门关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正当莫灵在思考要不要找个借口进去跟那个姓林的套套话，便看见一个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敲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应，那医生就离开了。

    莫灵也正要转身离去，门却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他瞅瞅四周，大概是因为早上的缘故，办公区的人竟然寥寥无几，也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于是，也走近这间办公室，从门缝向里窥视。

    里面空无一人，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右上角有个紫砂杯，椅子上搭着一件西装。

    莫灵干脆打开办公室大门，正大光明地走进去，若是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显得偷偷摸摸的。

    进入办公室，莫灵立刻被一股强大的气场镇住，这里面的灵气至少可以使普通鬼魂望而却步！他环顾四周，门背后挂着一把桃木剑，办公桌坐北朝南，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副老君像，西面有个文件柜，柜子顶层放着一个小巧的青铜伏虎，东面有个书架，其中有一层没放书，而是供着一根打鬼棒；而位于办公室正中央的顶灯上挂着一个多棱镜，这四样法器正好投射进去，从每个角度看似乎都可以看到。

    莫灵看明白了，这居然是一个辟邪阵！一般的鬼怪都不能入侵这间办公室，呆在里面的人可以放心大胆不受侵扰。可是……医生不都是无神论者吗？

    这更加坚定了莫灵对林医生的怀疑态度，这个人百分之百的有内情！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些病人的资料。

    莫灵随便翻看了几页，发现都是住院的重病患者，基本上是肾衰竭、心脏病、肝功能障碍。第一页的病人基本资料上显示，这是一个16岁的男孩，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做过一次心脏移植手术，前段时间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院方已经核准为他进行第二次移植手术，目前状态为等待合适的器官。

    莫灵心想，这个林医生管得倒是挺宽的，不过副院长的权利就是大，听说做器官移植需要医院高层投票决定，会根据病情的紧急程度、手术的成功率以及病人复原水平综合考量，这是官方说法而已，私底下通过收受贿赂而决定先后顺序的情况不在少数。

    放下文件夹，莫灵揭开桌上的茶杯盖子，发现里面的茶水是新泡的，冒着热气。看样　子这个林医生刚离开没多久，也许马上就要回来了。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莫灵退出办公室，走廊上没有人，他关上门，朝电梯走去。

    进入电梯，按下1楼按键，7楼的灯却亮了，这是医院的顶楼，电梯开始往上升。这种事见怪不怪，到达7楼后，莫灵淡定地走出去。

    没想到，这层楼是空的，只是个通向屋顶的通道而已。莫灵按下电梯按钮，准备下去，电梯却停在1楼一直不往上走。他对着电梯门等待，从反光的不锈钢表面，看到身后有个白色病床，又长又宽的白布盖住了床上轮廓分明的人体。

    怎么会突然出现张病床！莫灵立刻取出体内的红鹰，转身对准病床，警觉地靠近。白布下的身体一上一下的起伏，看起来像是在呼吸。

    这时候，病床下的四个轮子在没有推动力的情况下开始自行转动，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晟，转了个方向，突然以很快的速度滑走。

    莫灵紧随其后，看着病床向左侧的消防通道拐了进去，可当他追上去的时候，早已没见到病床的踪影。这里只有几级台阶，通向楼顶，消防门打开了一半，阳光从外面射/进来。

    莫灵没有立刻走上去，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索性躲在另一半门后偷窥。

    离消防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抽烟的男人，一个是林医生，另一个西装革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

    那男人阴着一张脸，把抽了一半的烟重重扔在地上，抬脚泄愤般地踩灭。

    林医生立刻一脸谄媚地笑道：“哎，陈总，别生气，这种事急不得。谁会知道那孩子的心脏不中用呢，医院也在跟你想办法，没来源也无能为力啊。”

    “我警告你，你可没少收我钱！”男人吼道：“上次手术的时候，你说得那么好，结果呢！我儿子不能等了，你必须想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医院的手段，没来源，你骗谁！”

    林医生重新递给男人一支烟，给他点上，说：“放心吧，机会是有的。昨天才来了个小子，各方面素质看着都挺好的，我在劝说他爸让他做手术，你懂的……不过，就怕是恶性脑瘤，扩散了也没办法，唉，想想挺可惜的，那么好一货源。”

    “那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啊？”男人不耐烦地问。

    “还没做活检呢。”林医生轻拍男人肩膀道，“没事，这个不行，还有其他的，黑市上也帮你瞧着，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露出一种违和的笑容。

    莫灵在门后差一点就没控制住想要直接冲过去把两个人揍一顿的冲动，穆珏还没死呢就盯上他的心脏了！就算有什么不测，如果不是本人和家属授权器官移植，医院是没权利这么做的！

    男人抽完烟，意味深长地朝林医生笑道：“我走了，总之尽快解决，里边不行，外边也看看，有合适的就通知我，钱什么的好说。”

    见男人走了过来，莫灵赶紧从消防通道走下楼，他必须回到病房把这事告诉穆天一。

    推开房门，莫灵冲着穆天一就喊：“师傅！帮穆珏转院吧！这里不能呆了，我们赶紧走吧，这医院根本就不干净！”

    穆天一正在给儿子倒水喝，被莫灵这一喊，手停在半空中；穆珏表情惊讶地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刚刚给穆珏插上输液管的小护士，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剪刀掉在地上浑然不觉。

    护士问道：“先生，你、你也觉得这里不干净？”

    莫灵冲的护士吼道：“难道不是吗！这里的医生脑子里都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跟病人家属狼狈为奸……等等，”他突然意识到护士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你也觉得不干净……我们说的不干净是一个意思？”

    “没、我没说什么。”护士连忙摇头，捡起地上的小剪刀。

    莫灵蹙眉道：“你在怕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呵呵，没有。”护士一脸假笑，又冲穆天一道：“我先走了，这一瓶输完了就不输了，下午林医生安排做活检，我到时候再过来。”

    护士不敢看莫灵，低头收拾医疗器具，慌慌张张地朝门口走。还没走到门边，就被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拦住，她又是浑身一震，差点像前两次一样把手里的东西打翻。

    莫灵看看来人，竟然是重案组，打头的郑亦明看到病房里的人也同样吃惊。

    郑亦明对护士说：“你叫张兰，对吗？”

    护士点点头。

    郑亦明：“前几天，有目击者看到新街天桥下那个流浪人员是你们医院的救护车抬走的，当时你在车上，是吗？”

    护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随后又被伪装的笑容掩饰下去，说：“是，是我。”

    “不用紧张，就是配合我们调查一下，做个笔录。”郑亦明随即让两个手下，带着护士在外边走廊边问话，自己则走进病房。

    “嗨，好久不见，升职加薪了吗？”莫灵拍拍郑亦明的肩膀。

    郑亦明看了他一眼，随后在莫灵拍过的地方做了个弹掉灰尘的动作，对穆天一说：“穆珏怎么了？”

    穆天一道：“生病了，昨天才住进来。你们来调查什么案子？”

    郑亦明道：“流浪人员失踪案。”

    “什么时候重案组也要管失踪人口了？”莫灵带着调侃的语气说：“还是说，郑sir改行了？也对，老是对着那些重口味的　东西，早晚会厌倦。说实话，我也准备哪天金盆洗手了，有好的工作介绍吗？”

    郑亦明充耳不闻，忽又想到什么，问莫灵：“你在这家医院见到过流浪人员吗？我的意思是……不是活的。”

    “如果你是指鬼魂的话……”莫灵想到早上来的时候，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个不知是死尸还是活人，还有刚才在顶楼出现的那张活动病床，有鬼魂倒是可以确定的，不过跟流浪人员有什么关系。

    穆天一突然讲到：“我见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的。”

    “长什么样？”郑亦明问。

    两个人正要深入交流，忽然就听见走廊外面传来护士凄厉的尖叫。

    穆珏吓得捂耳朵，穆天一连忙抱着他安抚情绪。莫灵则跟着郑亦明跑出去。

    只见护士手持刚才那把小剪刀，叫喊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警员也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劝慰。

    护士摇摇摆摆地后退几步，眼里充血，一手在脸上抓出道道血痕，失控大喊：“不！！别过来！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她用剪刀对准眼睛猛地戳刺进去，鲜血四溢，顺着脸颊流淌，她一边戳一边含混不清地喊叫。

    警员扑上前去，夺过她的剪刀，把人按倒在地。

    惊心动魄的一幕引来了不少围观者，也有许多病人和病人家属本来就处于担惊受怕的时期，吓得紧闭房门拉上帘子。没一会儿，医务人员相继赶到，把仍然挣扎不休的护士抬上担架固定好，送进急救室。

    莫灵注意到，林医生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多余的信息，果然是老奸巨猾的人物。

    郑亦明问道：“莫先生，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

    莫灵反问道：“我看到的，你不也看到了吗？”

    郑亦明：“你懂我的意思，我看那个护士不会莫名其妙就自残的，她是不是看到的什么厉鬼恶魔之类的，所以把眼睛弄瞎了？”

    “不，没有，我没看到什么恶魔。”莫灵道：“不过，也有一种魔只有自己才看得到。”

    郑亦明问：“是什么？”

    莫灵沉声道：“心魔。”

    67、夜勤病栋（三）

    现场稍微稳定下来之后，林医生才走了过来，对着几个手忙脚乱的医生护士厉声道：“还不快点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有个年纪稍微轻一些的医生，靠着墙直喘气，显得惊魂未定，声音颤抖着对林医生说：“林院长，张兰她，她是不是……”

    林医生劈头盖脸就骂道：“少在这里胡说！你没事做吗？想放长假？！”

    “不，不是。我、我去做事了。”

    年轻医生抹了把脸，朝莫灵的方向走过来。莫灵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到他脸上，似乎有看穿人心的洞察力，而被看的人自然是心虚地移开视线，走了个斜线，离莫灵远远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人，要么是斜视，要么就是心里藏着秘密，莫灵看出了这个医生似乎在隐瞒什么。

    林医生走到两人面前，对郑亦明说：“郑队长，有关那件案子的详情，你可以直接问我。要不，现在做个笔录？”

    郑亦明点点头，正要叫来手下带林医生回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他走远几步去接电话。

    一个护士匆匆忙忙跑过来，凑近林医生耳朵说着什么，莫灵也听不到，只看见他突然瞪大了眼，脸色顿时大变，显然慌了神。

    听完护士汇报，林医生一阵风一样就朝楼下跑。

    莫灵跟在他后头，倒是要看个究竟。

    同时，郑亦明也跟上来，表情严肃地说：“莫先生，你老公来了。有人打电话报警，说这里太平间放了颗定时炸弹。”

    “什么？炸弹！”莫灵难以置信地说，加快了脚步。

    两人并肩追赶前面的人，直到下了两层楼，莫灵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顿时尴尬道：“你刚才说谁是我老公啊！”

    郑亦明淡定地吐出两个字：“陆昀。”

    莫灵差点背过去，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出柜了！

    医院的太平间位于住院部负一层，里面没有窗户，只有几个通风口，铁门紧闭。外面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负一层本来就没什么人，倒是省下了疏散人群的工作，通道口有两个警员把守。

    特警队也是刚赶到，正在等待医院领导出面，以配合他们的防爆专家进入太平间检查。

    陆昀正在询问住院部总台接线员，到底是谁报的警，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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