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醉非觞[出书版] 作者:月佩环
先忍不住怒火冲天,气得拂袖而去。
萧远浚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吻他了,只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满面通红。
原辰卿一看萧远浚难以收拾,心下暗叹了口气,低声道:「要做就做吧。」
他的提议正中萧远浚下怀,顿时兴高采烈:「那我躺着,你自己坐上来。这样不容易压到宝宝。」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去问大夫?」
「没有……」在原辰卿严厉的目光下,萧远浚有些尴尬起来。
「荒郊野外的,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胡乱做做,做完早些回去罢了。」原辰卿面无表情。
「你愿意跟我回去了?」他一时激动,频频吻着原辰卿。
「你是不是不想做?」
「想,想。」萧远浚美色在前,又被他软硬催促,他年纪尚轻,即使知道纵欲过多的坏处,也不知克制,竟然与原辰卿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竭,不知何时已到深夜。
所幸他们所在的密林是常人很少涉足之处,也没人发现。不过即使有人发现,萧远浚如此貌美慑人,又散发及腰,看起来便如同山精鬼魅在摄取人的阳气,看到的人都远远避了开去,也没人敢打断他们。
「阿卿,我困啦……」萧远浚喃喃地,吻着怀里的情人,「我们在这里睡一觉好不好?明天早上侍卫也到了,我们再回王府……」
原辰卿回吻着他,扯开了他抱住自己的手,坐了起来。但萧远浚无意识地,再次横过了手,抱住了他。
虽然是夏末,白天热得汗流浃背,但晚上却有些凉意,萧远浚脱了自己的衣裳给他垫在身下,此时用不着了,他便将衣裳卷成一团,给萧远浚抱着,轻轻扯开他的手。早知萧远浚精力过盛,没想到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虽然可以再次在他的茶水里下药,但他上过一次当,自然小心谨慎,不会再喝自己倒的茶,恐怕凡是自己经手的东西,他都不会再碰。也只有出此下策。
不过……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对他心软了吧?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他,不愿让他见到自己垂死时的可怕样子。
薛神医说过,病发时平时最多是心悸痉挛,但到最后半个月时,便会浑身皮肤的血管爆裂,皮肤腐烂,那时人也许还没死,只能痛得在地上打滚,到最后打滚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神志不清地死去。
这种死法原辰卿并不陌生,他的亲生母亲就是这样死的,足足痛了十五天,浑身都是血,没人敢碰她。
原辰卿那时还小,哭着扑入母亲的怀里,却被母亲发狂时抓伤了。父亲直接吓得不敢再见她,把她关入柴房里。
他最后见到她时,她是被人从柴房里抬出来的。浑身的血迹结成褐色,隐隐发出古怪的臭味,就连抬她出来的人也捂着鼻子。
也许是因为母亲临死的惨状太过可怕,父亲才一直回避被留下的孩子,甚至很早就再娶。
当他听到薛神医对他病兆的描述时,他便已知道自己患上了母亲一样的病,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到了这个年纪便会体质改变,总之这种病除了传说中才存在的沉香墨莲外无药可解。
萧远浚虽然爱他,但见到他的死状恐怕很难不害怕,年幼时父亲提起母亲时那种厌恶的神情嵌在心里,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
他把萧远浚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不禁微笑起来。
不管怎样,这一辈子能遇上他,倒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萧远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直觉地伸手往身边一抱,抱了个空。他蓦然惊醒,阳光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眼睛上,一时间却有冰冷的错觉。
他竟然趁他睡着的时候跑了!
怪不得他会一反常态和自己做那么多次,怪不得他会肯用口用手服侍自己,怪不得他做到自己困得快睡着才没要求再做,原来他根本就是为了离开……
说什么会随自己回到王府,根本就是谎言!
吃惊和恼怒一时之间齐窜心头,他踉跄地站起来,往前疾行几步,树林中只有鸟雀鸣叫声,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声息。
他已经走远了!
萧远浚只觉心口间气血翻涌,竟有晕眩之感。
他大怒之下,一掌击出,正中一棵大树,轰然一声巨响,树干从中断成两截,白晰莹玉的面庞露出一丝残酷之色。
既然好好求他回去他不愿,就别怪他狠心!
萧远浚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此时永安王府的一队府兵已然赶到。萧远浚早在之前就派暗兵跟随,正打算今天软磨硬泡,一定要把原辰卿带回去,谁知原辰卿竟然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一步,先行走了。
这队侍卫的首领看到萧远浚虽披了衣裳,但长发散乱,仍然一眼就认得是他们跟随多年的主人,立时叫道:「王爷!」
侍卫们还没跪下行礼,萧远浚就已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现在才来?不是叫你们早点来吗?」
侍卫们原先受了他的命令,不敢惊动他,因此远远避开了。此时无辜地被他一顿臭骂,只惊得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萧远浚虽然娇纵任性,但平时对王府侍卫却是极好,给的薪俸都十分优渥,想不到生起气来,如此骇人。
其中一个侍卫小声问他:「王爷,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打道回府……」话没说完,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你们这群笨蛋,笨死了,人都跑了还回什么府!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
众侍卫齐声应是,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转身离开。
萧远浚自然也不愿回到冷清的庭院,直到在外面浪迹漂泊了半个多月,却是再无原辰卿的踪影,而自己身心疲惫,早已困顿不堪,此时皇帝下旨宣他回宫,他不得已回到了永安王府,却命侍卫继续寻找原辰卿。
自王爷回到王府的那一天起,王府便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之中,王爷动不动就砸东西骂侍女,人人都不敢有丝毫马虎,唯恐惹到了王爷,小则打骂,重则被逐出王府。
原辰卿离开王府时因为胁迫萧远浚,所以没带多少东西,王府里还留着他不少衣物,此时睹物思人,让萧远浚想起那个无情的男人后更觉生气。
他命人把原辰卿的衣物都搜出来烧了,但当东西都被扔出来,看到原辰卿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品,他又万分不舍,在东西被集中放在庭院中央点燃时,他又下令把东西放回远处。
站在落叶飘零的庭院,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只奸诈阴险的老狐狸,他果然是栽在他手里了。
忽然明白这一点,萧远浚只觉得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那个男人……
可是,如果找不到他,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了……
他浑浑噩噩地,也不上朝,每天派人出去找人,王府的府兵不够,他便向交好的几个将军借兵,直到后来仍然找不到人,他无奈之下,向皇兄呈了奏折,希望皇兄借调大内高手去找。
永安王的疯狂终于惊动了皇帝萧远澜,这一次请援并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萧远澜痛骂了一顿,说他不思进取,为了一个男人就搞得这个样子。
萧远浚大为不服,皇兄当年所做之事并不逊于自己,却能宽于待己,严于律人,可见事情到了别人头上,人的看法便另有不同。
其实若是萧远澜出去微服私访,萧远浚大权在握,这事便直接自己批了,只因他为了寻找原辰卿每天魂不守舍,也不愿代萧远澜理政,想必激怒了萧远澜。
他大怒之下,未经通传便闯入皇宫。
永安王多次出入皇宫,而皇帝对他甚为宠爱,即使他偶尔冒犯也没龙颜大怒,守卫竟然让他直直闯进宫去。
此时皇兄本应在御书房,但御书房空空如也,萧远浚随手抓了一个太监来问,却说萧远澜在后花园赏花。
现在已是初秋,后花园里即使花再好也是有限,皇兄却不知在赏些什么花。萧远浚心中冷笑,不顾众多宫女太监的阻拦,闯了进去。
果然在园子内少有的繁花深处里,摆设着茶几竹椅,楚风落正坐在一张竹椅上,而萧远澜一手抓住竹椅扶手,俯身正欲亲吻楚风落的嘴唇。
萧远浚虽然怒火冲天,但撞到这副景象也不禁尴尬,自知冲动,正要悄悄离开,此时楚风落已看见了他,慌忙地把萧远澜推开,说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萧远澜看到打断他的好事的竟然是萧远浚,眉心微微一皱,楚风落胀得面孔发红,解释道:「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所以我让皇上给看看。」
这借口他都和原辰卿玩腻了,皇兄他们还乐此不疲。
萧远浚没什么心思戳破他的谎言,应了一声,对楚风落微笑一下,便开门见山对萧远澜道:「二哥,你为何连我这个小小要求都不允?」
萧远澜「哼」了一声:「你为他失魂落魄,几乎整个皇朝都知道,难道他会不知?既然他明知你如此伤心仍然不愿见你,可见是无心于你了,你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大失我皇室颜面。朕不会派兵,也不准你再沉迷下去,听到没有?」
「即使他不愿见我,我也只想着他,只爱着他,再也不会去找别的人。」萧远浚双目通红,看着萧远澜,「二哥,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就算他不爱我,我也要缠着他一辈子,你允了我吧!」
萧远浚忽然跪倒在兄长面前。
楚风落扯了扯萧远澜的袖子:「我看他是认真的,你帮他一把吧。」
萧远澜看着情人,厉色立时不见,眸中只是柔情无限:「风,你不知道,我不是不帮他。萧氏一脉人人都习有祖传武功,这套武功甚是霸道,极易走火入魔,习练者不可情绪大恸,若是极为伤心时,便会五脏六腑受损,我担心他用情太深,便会……」萧远澜叹了一口气,住口不说。
楚风落轻轻握住他的手:「澜,以前我不明白你的心意,苦了你了。」
萧远澜微微一笑:「若是为了你,那也没有什么……」
萧远浚心中焦急万分,看到二人又要你情我侬情意绵绵一番,只怕误了找人的大事,轻轻咳嗽一声。
萧远澜正要说些什么,被他这一声干咳打断,似乎才想起萧远浚在旁边,皱了皱眉:「四弟你平身吧,我允你就是了。」
萧远浚喜上眉梢,几乎是跳起来:「谢谢二哥,二哥最疼我了!」
萧远澜苦笑一下:「都快十七岁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地长不大。」
萧远浚直觉地便想反驳,但想到那个人也这么说自己,神情又有些抑郁起来。
在那个人眼里,或许自己真的不值得依靠吧,所以他才会跑掉……
想到可能会是这个原因,萧远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眉间染上些许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怆然--要征服这只坏心狐狸,真的好难,由于年龄的差别,自己的阅历已经比不上他了,要和他一样狡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被他嫌小……萧远浚只觉得自己的未来忽然变得更加黯淡。
萧远澜答应后,萧远浚暴躁的心终于渐渐沉静下来,忽然想起和原辰卿在一起时的事,越想越觉得当时发生的事十分可疑。
记得两人相识之时,恩爱缠绵,比起哥哥他们更少了许多矜持顾忌,两人都是洒脱不羁的性子,一见面便多次亲密,如果真的如同原辰卿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根本不爱自己,只是为了让他爱上他后,再报复自己拿他当成别人的羞辱之事,那时……为何还肯让自己做那种事?
虽然原辰卿是男子,自然不像女子那般扭捏,但对男子来说,被人拥抱虽然不用担心名节,但男子尊严无疑大受损害,他又为何肯被他拥抱?
难道这当中,竟然藏着极大的玄机?
萧远浚绞尽脑汁,都不明白为什么原辰卿会忽然和自己接近,又忽然离开,和他温柔缠绵的过往历历在目,那些晨昏相对的亲吻爱抚,那些无心的相互体贴关怀,甚至那些无言的默默相对,如今想起来,似乎甜蜜之中也带着酸楚。
本来……他可以拥有最好的那个人……却一直在他的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直到最后失去他……
曾经对他诉说的感情,其实自己并不能明白,只是觉得千万不能让他离开,不能让他对自己冷眼相对,所以急切地说出自己也不能确信的话,如今想起来,那些说出口的爱,未曾比得上在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是这么地……这么地……想他……
萧远浚思绪飘回到了过去,两人初次相逢的那个傍晚,烟花拂柳的扬州,薄日的春末的空气中醺透了胭脂的甜香,自己闯入时,他看着自己,那种吃惊疑惑的目光……那样缓缓地一抬头,触到自己目光时,神情便定了一定。
他不由得微笑起来,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一定要告诉他,最喜欢他疑惑时微微抬起像狐狸一样细长的眼,喜欢他仿佛犀利敏锐,却又有些慵懒的表情,喜欢他说话时醇厚温柔的嗓音……
如果能再重来,一定要好好的把握,千万要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掉,藏在花瓶里的画不该让他发现,以免让他伤心,不不不,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他,又怎会画别人?
他一定会费尽所有心思讨好他……
萧远浚恍惚着,坐在桌前胡乱地用笔划着,却发现画来画去,都是一个「原」字,想到那个人,心里一阵甜蜜一阵心伤。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他微微有些不悦。
在原辰卿离开的前半个月,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就是萧远澜不提醒,他也发觉自己的内息紊乱,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倾向,每次半夜醒过来,发觉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会感到惊惶失措,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担忧惧怕,像蚕一般,噬咬着心。
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除了必要的吃饭洗漱,没人敢来惹他,此时又是谁,胆子这么大?
萧远浚正要发作,只听外面那人赶紧道:「王爷,有封信是给您的。」
「不想看,拿到书房去放着。」
「好像……好像是原公子写的……」外面那人迟疑地说。
萧远浚一跃而起,飞快地打开房门,夺过门外守卫手中的书信,颤抖着撕了印漆,展开信笺,信上的字力透纸背,挺拔俊逸,正是那人笔迹。
他看了一遍,只觉得血液齐聚头顶,两耳旁边轰鸣作响,再也听不清一句话,仔细看那信上内容时,只觉得不信,但这字迹偏是那个人的,再是确然无疑。
「原辰卿!你这个骗子!」
信上每一个都像渗着血迹,刺痛他的眼,他大叫一声,只觉得胸口的剧痛再也难忍,气血翻涌,冲上喉间,他感到一股腥甜,一张口,血便如雨喷出。
人摇摇晃晃,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个月前
「乖孩子,一个时辰后,你把这封信交给现在在原府外面要饭的叔叔,我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原辰卿站在小巷角落里,眯着狭长的眼睛微笑着,把手里的书信交给一个咬着糖葫芦,脸上脏兮兮的孩童,摸了摸孩童的头发。
「好的,原叔叔。」那孩童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银子和书信,转身跑掉了。
他认得这个是原家邻居的小孩,而对面那个假扮乞丐,时常用莫测的窥探目光看着原府进出的人的,不是本地人士,很可能是远浚派来查探的人。他本来想回家一趟交代后事,但是萧远浚派人找他,让他烦不胜烦,家里没有对他重要的人,不过只是几个争权夺利的人而已,索性连家也不回了。
离开王府后,他没回苏州老家,而是到杭州几个重要的商行去解决后事,商行的管事都是他的心腹,他留了遗书将自己的产业交给最可信任的钱管事掌管,如果五年之后,弟弟原烈成器的话,产业可交给他。
杭州布行的钱管事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微笑不变的侧脸,低声说道:「少爷,你把真相告诉王爷,不怕他难过么?」
原辰卿没转头,只是看着咬着糖葫芦的孩子蹦跳地走到远处。
多年以后自己的孩子可能也会有这么大吧,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他还小,就是再伤心,也总会忘记的。」想到萧远浚看到自己的遗书会有的表情,原辰卿有些茫然。
他会伤心地哭一场吧?哭自己其实只是在利用他,在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只是在享受他爱着自己的温暖……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会忘记的吧?
那个少年曾经那样地爱过别人,既然会移情别恋爱上自己,以后……大概那个少年也会遇到另外一个人,再爱上那个人……
但愿那个人不像自己一样,只想着骗他,从他身上吸取相拥的温暖而已。
「可是他现在可能会很伤心……」钱管事苦笑摇头。几个月前他和原辰卿在京城议事,原辰卿和少年风流的永安王住在一起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一些,不过他身为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尽管满腹狐疑,也从不多问。直到半个月前原辰卿忽然告诉他,他才知道缘由。
「现在伤心也没办法了……」原辰卿苦笑一下,「永安王让那么多人来找我,无论我找什么借口都挡不住,早晚会被他找到。到时病发……」原辰卿摇了摇头,到时萧远浚找到自己,自己在他面前悲惨死去,死状实在是太难看了,一定会吓到他,就是萧远浚会变心,他也不希望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了,钱伯,我现在就去薛神医处,到了合适的时间便让薛神医设法剖开我的腹部,把孩子取出来,你让人到静溪山把孩子带回去养大成人,等萧远浚收到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已经死了。他如果想接孩子去养,便让他带走吧,如果他对孩子不好,你便设法再把孩子带出王府,一切拜托你了。」
「少爷,剖腹产子都是分娩难产时才用,到底是瓜熟蒂落,没什么危险,如今强行将孩子取出,只怕孩子还没完全成形……」
原辰卿苦笑一下:「我写信问过薛神医了。他说如果是八个月的孩子,要剖开小腹提前把孩子产出来,是可以保住孩子的。」只是母体会造成巨大损伤,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但自己总是要死的,多几天少几天也不必再去争了。
想到自己的腹中会有一个即将临盆的胎儿,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胎儿给他平时造成很大麻烦,即将的生和即将的死都在同时进行着,但想到会有一个能传承自己血脉的孩子,想到腹中的孩子是远浚那个孩子的,原辰卿对于死亡也不再感到恐惧,甚至有种隐隐的喜悦。
他这一生,其实也可说是无憾了。
因为遇到那个少年……那个宛如狼一样凶悍,但温驯时又像狗狗一样腻人的少年……
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第八章
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之后,原辰卿让钱管事派人一个月后到静溪山接即将临盆的孩子,独自一人去到静溪山。
静溪山风景秀丽,下有温泉,原辰卿每年都到这里复诊,由于心情不好,也不觉得风景好看,如令只觉一切都是美好之极的东西,心情更是愉悦几分。
静溪山山路崎岖,原辰卿乘坐了马车上山,由于薛不二不喜欢被别人知道住处,到了大致地点,他便让送他的车夫离去,自己沿着小路走上山去。上山后又要从小径下到山谷,这段路平时走只要两个时辰左右,但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走不便,只走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坐到树下休息。
庆幸的是,在晚上之前下到了谷底。
谷底茅舍便是薛不二的住处。原辰卿走到近处,唤了一声,便听到温泉有人答应。
他走过去,看到薛不二正蹲在温泉边,用一块湿布盖住了坐在温泉里沐浴的男人仰面露出的脸。
男人似乎睡着的样子,任由他盖住口鼻。
原辰卿望了望薛不二,道:「这个是你的病人?」
薛不二苦着脸道:「是啊,救了个白眼狼,本来以为他会有钱,谁知一文钱也没有,还点了我的死穴,如果我不在半个月之内为他做刀圭之术,改了它的容貌,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改变容貌?」
原辰卿吃惊地看了看湿布下盖着的面庞,湿布很薄,依稀能看出男人轮廓不错,即使不是最俊美的男子也超出常人许多。
「是啊,遇到一个疯子,要把自己好端端的容貌毁掉,变成常人。」薛不二摇了摇头,在温泉里洗干净手,用旁边的白布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不说他了,你现在感觉怎样?看到你的来信说,你被人下了药……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生子果引发的病症么?」
薛不二眼睛落到原辰卿鼓起的小腹上,严肃的表情让原辰卿的尴尬收起了几分,却又忍不住心下猜测薛不二在心底是早就笑破了肚皮。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我能不能在临死之前,见一眼我的孩子?」原辰卿轻声说。
其实剖腹而死的这个过程他早就想过千遍,开始时是觉得可怕,但后来心情平稳了,只觉得此事万万不能被人知道,否则自己不是女子却难产而死,实在是丢尽了男人的脸面,但是到最后这些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想着腹中的孩子,想着别家的小孩一出生便会有母亲疼爱,而他却是撒手而去。
他的孩子如此可怜,而他还要执意生他下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受罪。
原辰卿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残忍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从来不顾别人怎么想――认为孩子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所以执意要把他生下来,而如今自己要离开孩子了,却又觉得孩子十分可怜。
其实自己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吧。离开萧远浚,也是因为认定他是一个不会长情的人,终于还是会忘记自己。
他曾经自私地设想过,萧远浚会记得自己一生,在一生中很难再爱上别人……但这是不切实际的。像这样的深爱,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见的多的是,妻子尸骨未寒,丈夫就娶了别人。而且,萧远浚从九岁起就学会喝花酒,也不可能会为一个死去的人眷恋一辈子。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幸运的人了。
幸运是属于世上极少的部分人的,但绝不是他。从连续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沉香墨莲他便已经知道。
「如果我的刀够快的话,你可以听到他的哭声,甚至还能见他一面。」薛不二看着他的眼睛,平和地说。
自从看到那封信后晕倒醒过来,萧远浚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眼前依稀是被自己撕碎的信,一看到就感到心口抽痛的字迹:
「鸿雁到时,想来已是死期。山长水远,不必再来寻我。但求他生有缘,或可重逢……」
他生有缘?
今生有缘都已错过,他还能奢求他生么?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明明说好了一生相守,原来只是骗他的谎话,他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甚至可能从来没爱过他。亏他还曾经为他如此喜欢自己而窃喜,为不能像他爱着自己那么爱他而惭愧,为了他而幻想的种种美好未来……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的胸口痛得麻木,血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他痛恨自己竟然会为那个混账男人伤心,用手紧紧地捂住嘴,但是血从指缝里渗出,流得手上都是。尽管已经派人去找原辰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萧远浚明白,原辰卿别的可能骗他,但生死这么大的事情,他绝不可能骗自己。
弥蒙地,他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太医……你快来看看!」
「四弟,我早就说过,你怎地如此不小心……」
……
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他不能确定说话的人是谁,也分不清说话的人到底在何时何地,他努力睁大眼睛,却看到眼前五彩斑斓,仿佛漫天的花海……如同他带着原辰卿去到自己童年最爱的地方……那时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如今重新回想起来,他的一笑一怒都会让自己心动。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挥舞着双手,似乎要从痛苦和绝望中挣脱,但眼前那漫天的花海,却在自己的挥舞中变成一片片,支离破碎。
「阿卿,阿卿……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喃喃地,试图抓住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却发现什么也抓不住。
身旁依旧是嘈杂的声音,但眼前却似乎看到男人的背影,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对着自己一笑,微微眯起的狡猾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温暖。
迷迷糊糊地,他似乎想起,那么早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自己,会随时离开自己离去,但少年的自己并没有想过会遇到生离死别,所以选择了不相信。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依稀往日,他低低地对着他笑了一下,告诉自己:
小浚,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快死了……
他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男人的表情,抓住了男人的手,大叫着:「阿卿,不要离开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的,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眯起眼睛笑起来:「傻孩子……」
他说傻孩子……傻孩子……像以前一样……
萧远浚渐渐感到安心,但心里说不出到底是喜悦还是悲痛。在他心里,自己一直就是没长大的孩子……但这总算也是一个亲昵的称呼吧……
总胜过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再也触摸不到他的身体,再也闻不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息。
萧远浚微笑了一下。呢喃着说:「阿卿,真好,你一直在我身边了。」
……
「王爷,您说话啊?是醒过来了么?」
王府的侍卫们发现多日重病在床的永安王爷今天醒过来时,第一次没有气愤伤心,反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苍白的容颜如雪,但目光呆滞,似乎根本没听到身边有人叫他,只是紧紧抓住身边一个侍卫的手,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细声说:「阿卿,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手腕被抓得生疼的侍卫害怕得大叫起来:「来人啊!救、救命!王爷……王爷好像要疯了……」
原辰卿随着薛神医走入茅屋,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让薛神医切脉。
薛神医两根手指搭上去,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奇怪……」他像是喃喃自语,换了手搭上原辰卿的手腕,「奇怪……怎么不对?」
「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吃过什么?」
对上薛神医疑惑诧异的表情,原辰卿不禁犹豫起来:「没吃什么啊……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薛不二望着屋顶苦苦思索,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奇怪……」
「他脚步虚浮,太阳穴隐隐有黑气,那是重疾之症,但脉象却显示出有轻微好转,是不是?」
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原辰卿诧异地往门外看去,却见一个陌生男子靠在门边上,相貌极为俊雅,原辰卿原先以为若论俊美,当属他的好友方棠溪,但今日一见这人,才知什么叫做丰姿潇洒,绝世无双。
他对自己的病早就不在意,正赞叹地看着这个男子,只见这个男子徐徐从门外走了进来,明明是潇洒俊雅的人物,动作却说不出的斯文秀气。
他对原辰卿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刚才我在温泉里,刚醒过来,便听到你们说话了。你服了雾隐城内的子母果,所以能身为男子而怀孕产子,是吧?」
原辰卿听到他说话都如此婉转轻盈,与他的潇洒样貌大为不符,虽然是说不出的美好动人,但也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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